第168章
作者: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40      字数:3302
  只是不想那日天降大雨,白昼如夜,二人在狭窄的山洞里避雨,待了两个时辰。湘云叽叽呱呱说了许多话,卫若兰只是笑。
  待雨停了,许七娘带着林海找到他俩时,这小儿女两个肩靠着肩,头碰着头睡着了。
  卫若兰惊醒过来,意识到唐突了佳人,手里的金麒麟又解释不清,灵机一动,向林海求亲了。
  之后在两家长辈的见证下,史湘云与卫若兰交换了金麒麟,卫若兰许诺待近海战罢,就回来娶湘云。
  可惜,两个月前征南总兵卫靖宇阵亡海上,卫若兰子代父职,袭了总兵一职,眼下还在闽州戍海守制。
  二人的婚期自然也要推迟到三年后了。
  “说什么古记,好没意思。我还没讲你家鹤童大战清吏司的事呢!”
  史湘云作羞,拉住邢岫烟的手,连忙岔开这段:“话说上皇驾崩那会儿大赦天下,坐监的贾环,也该放出来了罢,只不知他眼下如何了。宝玉哥哥久不回来,长兴侯的爵位就被皇上革掉了,只怕老太太一走,荣国府也会被圣上收回。上回老祖宗八旬之庆,也办得不体面,老爷太太变卖了几样贺礼,在京中另置了几间房子,已备万一。”
  想起白发如银的外祖母,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
  纵然老太太在权衡家族利益的时候,也有薄待林家之处,到底她老人家也真心疼过自己一场。
  如何也不能让外祖母晚年难堪,至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应该给予照拂。
  只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舅舅舅母,归根结底宝玉剃发出家,也有部分是她的原因。
  众人心事重重地走了一段路,史湘云见气氛冷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忙另起话头说:“我与若兰的事不过是应了一个巧字,鹤童叩马抢亲的事那才叫跌宕起伏,感人至深呐!”
  晴雯来了兴致,忙拉住湘云,好奇问道:“什么故事?云姑娘快讲了来。”
  史湘云才清了清嗓子,邢岫烟就红了脸,知道她是个爱取戏的,更觉不好意思,步子慢慢落到后头去了。
  “今春杏芳时节,岫烟姐姐在渡口接父母上京小住。清吏司薛蝌也接来婶娘王氏并堂姐宝钗,为婶娘庆生。一行人在渡口遇上了。
  薛蝌见岫烟姐姐生得端庄稳重,知书达理,心中意动,便求婶娘王氏说媒,想聘岫烟为妻。
  王氏对邢家伯母表露了这层意思,宝钗也撺掇了一番。邢家伯母见薛家二房根基不错,薛蝌一则现有官身,二则家族大富,三则生得又俊,四则品性良好,心中十分欢喜,也没问过女儿意见就应下来。等岫烟姐姐知道的时候,薛蝌都已经在送聘礼的路上了。
  鹤童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就带着几个人当街拦马,硬是拼着一身蛮力,将薛蝌逼退回去,最后亲也没定成,邢薛两家的关系也闹僵了。
  邢家伯父伯母以为鹤童是林家奴才,又是异族人,且行止粗鲁,面目强横,唯恐他糟践了自家女儿,百般不愿意,非逼着岫烟姐姐回家待嫁。
  那时候岫烟姐姐为此也不知哭了多少回,长林园整夜都回响着鹤童吹羌笛的幽怨曲调,就连我这样开朗的人都不免抑郁起来。
  幸而后来父亲为鹤童做了保山,对邢家父母说鹤童是林家家臣,能文能武,懂经济世事,擅农商营谋,家底远比清吏司强得多,且他为人正派,对岫烟姐姐又好,二人情投意合,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史湘云一气讲完,又拍着手笑说:“后来就皆大欢喜了,岫烟与鹤童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十六,姐姐可以来观礼了!”
  “那可真是赶巧了!”黛玉回望走在最后头的邢岫烟,两手一摊笑道:“只可惜我爹才得了一筐谢媒钱,我就要拱手送出去了。”
  史湘云笑道:“你都是一国之主了,手握金海银山,倒克啬起来了。”
  “公器不得私用,更何况国之库银取之于民,岂能挪借空耗。”黛玉一手当胸,一手负后,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哎呀,瞧这话说得堂堂冠冕气象,女王陛下就差没长个美胡须,好在下巴颏上捋一捋了。”惜春听她们说得好笑,手里的念珠掐不动了,也来凑趣儿。
  晴雯见湘云提到了薛家,不由问:“话说宝姑娘如今嫁给谁了呢?”
  史湘云与惜春对望一眼,笑着摇头。
  “还没嫁呢……”邢岫烟在后头小声说道,“可惜了从前一个好胎子,白耽误了。”
  几人正说着话,转到大雄宝殿门前,只见一群穿红着绿的仆妇围拥着一个彩绣辉煌的人,逶迤而来。
  史湘云脸上笑意一收,道:“南安太妃来了!”
  第142章
  毒太妃惧听野狐禅, 孤妙玉迟归栊翠庵
  南安太妃早瞥见了史湘云,面上也不似从前那般热情。
  毕竟双侯史家犯了事,合家上下就只剩她一个独苗了。若非林尚书失了独女, 怜悯收养了湘云,只怕她早就流落到烟花之地去了。
  看在林阁老的面上, 也得与她打个招呼。
  南安太妃笑道:“你在这里, 见我来了还不出来磕头, 只干站着。”
  湘云万福道:“给太妃娘娘请安。”
  其他姊妹也一齐屈身,向太妃问好。
  只有黛玉立地不动,她是藩属国的王, 位比三公, 秩超一品。而南安太妃是从一品郡王妃, 需向她行礼才对。
  南安太妃很快主意到这个丰标不凡的姑娘,她不由微抬了下巴,脸上笑得和煦, 声音却带了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是谁家姑娘, 生得如此标致。几岁了?可上过学?现读什么书?”竟这样无知无礼,有样学样都做不到!
  晴雯嗤了一声, 肃容扬声道:“这位是茜香国林女王, 尔等还不见礼。”
  南安太妃身形微晃,讶然松开左右扶携她的手, 领着一干人等向女王序立拜揖。
  前次公主下降, 陛下内廷招待了各国王公使臣,即便贵如郡王太妃, 也只在驸马府吃过喜酒, 并无缘得见住在宫中的女王。
  听说儿子火燎被俘的消息就是女王传出来的,若非女王派出舰队出海会哨, 遏阻了真真国的袭扰行动,她的儿子只怕会被拿去祭旗。
  论理她既与女王照面,应该道声谢的,只是儿子被俘的丑事,她实在不想多言。
  好在她做了两手准备,还用不着欠这个委屈人情,低这个难堪的头。
  若真真国出尔反尔,不认贾三姑娘这个假郡主,将儿子杀害,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几个养废了的庶子就此出头。
  一定要趁卫家百日热孝未过,将女儿许配给新总兵卫若兰,让女婿全面接手火家部曲,避免被皇上收回兵权。
  只要兵权在握,南安王府就能屹立不倒。
  晴雯听了南安王妃一腔自私自利的盘算,心中愤愤不平,暗自咬牙。
  这老太婆真想得美,为了保全自家儿女,维系王府的尊荣富贵,不惜将人家的儿女当做牛马驱使!
  她将此事附耳告诉了黛玉。
  正如之前黛玉所料,这位火老娘还真把主意打到新总兵身上去了,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幸好她早有准备。
  黛玉冷笑了一声,干晾了太妃一会儿,才淡淡道:“免礼。”
  南安太妃刚直起身,就见女王遥指大殿中最为壮观的海灯,出言讽刺道:“也不知是哪个无厌贪痴鬼,求的事多,愿心最大,一缸灯油竟装不下,也不怕日夜熬烧,把菩萨的金面给熏黑了。”
  苏清源贼笑道:“那缸上贴了字条,写的正是南安郡王府太妃的名号。”
  “哦,今日小王也算大开眼界了,改明儿说给皇上听听,博君一笑。”黛玉扬眉,讥弹的意味不可谓不足。
  南安太妃一时汗颜,又不知女王为何微服前来,突然向自己发难。只得摆出一副慈母思儿的模样来,揾泪道:“还不是为我那苦命的儿,若是他能平安回来,就算要挪出我的棺材本,我也在所不惜……”
  黛玉啧啧了两声,冷笑道:“就怕烧的是民脂民膏,燃的是兵卒血汗。”
  她无视太妃的唱作念答,转身迈进门槛,先行带姊妹们入殿拜佛。
  南安太妃只得退步稍待片刻,直到女王她们出来,才躬身进殿。
  又忙将缀在后头的史湘云衣襟一拉,悄声问她:“你如何与女王相熟?”
  史湘云狡黠一笑,只说:“太妃笃信菩萨神通,只管打卦问去。”说罢就笑盈盈地告辞走了。
  南安太妃满腹狐疑,在佛前磕了九个大头,烧了三炷香,祷告了许久,才让人搀扶起来,回到厢房休息。
  谁知,才盘膝坐在禅床上,闭眼掐了几转佛珠,就听到隔壁厢房,有清晰且怪诞的人语声传来。
  “那个南安太婆也太恶心了,脸上笑面虎,内里豺狼心。有好事她先争功劳抓尖儿。舍不得自家儿女受苦受难,就把王八脖子往回一缩,推给人家儿女代罪,口里慈悲,心里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