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
寒酥寒酥 更新:2025-09-09 09:44 字数:3274
他表情没什么波动,“他们说是因为他得了肺痨,但是我猜是因为他带进去的钱不够多,没法贿赂狱警。”
“第二个抠门极了,我还得兼职打着零工才能活下去,要不然都挣不到一个汉堡的钱。”
他又发出了乌鸦一样的笑声,“你绝对想不到,当时我上午带着棒球棒砸了一家百货店,下午就得在隔壁当收银员。”
“你为什么不直接当收银员?”
艾尔德问。
“啊…”男人喟叹了一声,“好像是那个老大救过我一次?我当时太小了,随便什么都能杀死我。”
“我不记得他是怎么救得我了。”
“他有好几个小孩,其中一个运气不好,惹上了法尔科内。”
男人没说这个老大的后面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不愿意说出来。
“总之,他死了。”
“最后一个是黑面具手下的一个小头目,他带我染上这个,又干了几年,攒下了一些钱,看病花完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吐字越来越简短,越讲越费力,像是在多说一个字就要彻底失声,但是最终,他还是断断续续的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等他完全说完之后,空气中只剩下几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黑暗中,布鲁斯微微侧过头去,他看不清艾尔德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空气有几分沉滞。
什么病会使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使人全身的器官都无处售卖?
也许很多病都可以,但在东区答案只有一种。
布鲁斯撕开注射器的袋子,装上药,找到那节树枝上青紫的血管,消毒,准备注射。
但那个人缩了缩手。
“我不想要了。”
他这样说着,但眼睛分明还在死死地瞪着注射器。
“再来一次我就要死了。”
“老兄,不来这次你也快死了。”布鲁斯的语调和刚才一样混不在意,但是他避开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我想吃马卡龙,”男人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了下去,“就在哥谭,法国佬开得那家,叫做普尔斯,他们说挺贵的,以前没钱买,后来有钱了,但是老大告诉我吃了这个会更难受,所以我还从来没尝过。”
“但是我现在都快死了,我想那东西再贵总比药便宜。”
布鲁斯沉默了一下。
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能模糊看到男人脸上流露出一瞬像孩子般的神态,几乎让他不忍心说下去。
艾尔德随口打破了这沉默。
“那家店关门了。”
“有个疯子把店主的小女儿杀了,店主大受打击,把店关了。”
“我也很喜欢那家店。”艾尔德可惜地总结了一下。
男人眼里的光熄灭了。
那张瘦的皮包骨头的脸再次变得像一汪死去的池塘。
布鲁斯沉默着将针头推了进去,男人没有反抗,但是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这不是药,是舒缓剂,你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此刻语言是如此无力,饶是布鲁斯,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
“我很抱歉。”
枯草般的手在注射后抖动了两下,他眼睛不再看着针头,也不再看着布鲁斯,而是转过头去看着天花板,眼神涣散。
“你又没错,你只是没办法。”
他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哀伤。
药效发挥的很快,男人逐渐没了力气,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他轻轻叹了一声,
“我也是,一直没什么办法。”
他靠着身后肮脏的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布鲁斯将男人放平。
“死了吗?”短暂的沉寂过后,艾尔德有点困惑地问了一句。
“睡着了。”
布鲁斯站了起来,“走吧,出去说,”
“这里的病人都是这样吗?”艾尔德始终站着,声音出奇的冷静。
“只不过是病有轻重而已,这儿病人的人口是其他地区的三倍还多。”
他带着艾尔德快步离开了这儿,尽管他不惧恶臭的气味,也不怕面容恐怖的病人,但他还是不愿久留。
那是一种更深层的,被他人的苦难刺痛后,却无法伸出手的无力感。
他带着艾尔德沿着另一条路上去,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上爬去。
布鲁斯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向艾尔德解释,
“再往前走几年,伯厄里并不是这样的,虽然也很混乱,但是至少是正常的混乱。”
“当时的市长刚刚上任,迫切想做出点成绩,他无法一下在整个市推行他的法案,于是就先选定了一块地方试点。”
“就在你脚下的这块土地上,他看到有太多病人在街上宛若丧尸,很影响市容市貌,所以他定下一个充满人性光辉的帮扶计划,为他们建了庇护所,提供食物水和少量的金钱。”
“他不应该提供钱的,哪怕是一美分。”
艾尔德的声音自布鲁斯身后传来。
是的,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当时那个市长却被建功立业的欲望迷住了眼睛。
“不必说钱,即使只是食物和水也足够令一些人鬼迷心窍了。”
“当市长先生意识到不对时,这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鬼城,有人是自愿的,也有的是人被迫自愿的,但不管如何,大量涌现的病人对这个区域本地的经济和安全产生了致命的打击,一些健康人选择了搬迁,留下的都是穷的叮咣响和或轻或重的病人。”
“此刻市长想要收回补助,但是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报复,游行抗议甚至都称得上比较正常的,有人拿着一杆枪就敢闯进市政厅。”
“蠢蛋。”布鲁斯听到艾尔德小声骂着。
“闹了很久,最终两方都妥协了,市长没有撤销法案,但是放窄了领取的范畴,只有像刚才一样病入膏肓的人才有资格领取。”
“所以他们养着这些人就为了领补助?”
“不全是,至少现在被注射四号的人基本都是一类特殊人群--帮派里的探子或者间谍。”
“位置低,但是知道的消息多,就需要确保不会背叛,四号比其他的药的渠道来源要窄得多,效果也最强,一旦沾染上这个,就等于是踏上了不归路。”
“一条注定通向死亡的不归路。”
布鲁斯每次走这条路都觉得实在是太长了,并且太过狭窄,像是有一只大手从两侧挤着,让他感到胸腔中像是有一股呼不出去的浊气被紧紧压着。
几缕刺眼的阳光透过木门射过来,刚刚模糊的表情现在终于能看清楚了。
他转过头去。
布鲁斯以为会看到一张漠然的脸,又或者是有几分不太明显的动容。
但事实上那张脸上现在最多的是愤怒。
“有什么值得你感到愤怒的吗?”
布鲁斯打起了些精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艾尔德。
之前他就有过怀疑,时间太过巧合,艾尔德前脚刚刚当选,后脚小丑就过来做了些什么,要么艾尔德联系过小丑,要么小丑正追着这个新议员的步伐。
两人推开木门,在酒保的注视下将钥匙还给了他。
此刻酒馆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些人进来了,布鲁斯拉着艾尔德快步走出酒馆。
“我当然得愤怒,”艾尔德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只留下一小节圆润的下巴。
“他们骗了我,无论是其他的什么病,哪怕是癌症我都能开发出特定的药剂。”
布鲁斯不用看艾尔德的脸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自满与被戏耍的恼怒。
“但是这次是药瘾,这东西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问题,还有心瘾,治疗难度比之前要大的多,我要多付出多少时间与精力?”
艾尔德越想越生气,“这钱已经投了进去,如果都是像刚才床上那个人一样,那我该怎么收回本,这可是我上任的第一个项目!”
艾尔德在惋惜着自己的钱,自己的仕途,唯独没有半分关注那个人。
他是看不到荆棘丛生,也看不到白骨累累的那类人,和那位他嘴里的蠢货市长一样,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的通天路。
他们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布鲁斯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知道艾尔德一直是这种性格。
但在此刻,在这个刚刚从地底的黑暗走出的时刻,布鲁斯心中生起了几分很淡的郁怒。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里,就应该承担责任。”
他带着艾尔德再次走进了刚刚安全屋在的那条小巷。
“如果挣不到钱我怎么承担责任,这得是个正循环,我得先得到利益才能有动力做出更多改变。”
艾尔德侧头看了看布鲁斯,很有眼色的感受到了布鲁斯骤然冷淡下来的气场,于是诡辩着,企图蒙混过关。
“你知道我们说得根本不是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