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万敌说。
  他自小离开悬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漂泊在外，因为悬锋那时还归王欧利庞掌管，只要他一靠近就会被无情斩杀，是以万敌经常站在悬锋边境外驻足，那是童年的他最常见到的风景。
  “那现在往里面走走。”白厄说。
  白厄自然知道万敌的过往，已经过去的童年阴影又不能重构，但可以通过往后的美好回忆覆盖修复，白厄有信心自己将会用美好回忆覆盖万敌伤痛，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他从大地兽上跳下来，站在地上对万敌说：“万敌，我要去你家看看，你不下来介绍介绍吗？”
  万敌：“救世主果然不一般，要我亲自当导游？”
  “那王储给不给这个面子？”
  “走。”
  悬锋城在翁法罗斯这片大陆上赫赫有名，巍峨的建筑和奇特的花纹，以至于道路两旁的树木都与奥赫玛不同，更别提哀丽秘榭。
  万敌为他介绍自己为数不多的，有关悬锋城的记忆，只是当行走到路上时，他突然发现建筑有关岁月的痕迹被掩盖，原本应该老旧的建筑像是回到了十余年前。
  “悬锋城现在有这么新吗？”疑惑间，万敌推开城门，越看越觉得奇怪。
  他在冥海漂流九年，又沿着国境四处流浪，早已记不清悬锋城的模样，但他可以肯定，城池建筑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焕然一新。
  “万敌，怎么了？”白厄问。
  万敌把自己的顾虑告知他，白厄也为此感到奇怪，毕竟歌尔戈王后登王才刚过去没几天，悬锋城即便经历了新旧更迭，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建造修补建筑。
  “先进去看看吧。”白厄说，“小心一些。”
  城门缓缓打开，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守城的士兵，而是一片荒芜。
  万敌皱眉，“是岁月泰坦的权能？”
  他们之前就听缇宝教授说过，悬锋城出现了有一位大人物，甚至和创世神有关，那么悬锋城有岁月的痕迹也并不奇怪。
  只是……
  “不，岁月的能力只能改变过去，应该没有哪一段历史的悬锋城会变成这样。”白厄分析，他虽然是野史学家，但基本的逻辑还是有的。
  历史上的悬锋城即便经历过黑潮侵袭，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落败，简直像是好几十年没有人居住一样。
  他思索间，只听到旁边万敌高呼：
  “白厄！！！”
  白厄下意识躲避身后袭来的危险气息，黑剑劈空，破坑声传入耳中，白厄转头一看，发现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们旁边。
  “万敌，就是这家伙！”
  “少废话，打！”
  两人迅速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往日格斗培养出来的默契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形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局面。黑衣人竟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于是远跳到距离他们四五米远的地方，伸手下压，召唤出月环仪式剑。
  “不好，他要放大了！”白厄说。
  “小心旁边！”
  只见白厄身边突然出现类似于黑潮侵蚀的圆形孔洞，万敌再次出声提醒，打算在黑衣人动手前阻止他出招。
  “离开……”
  “分离。”
  黑衣人口中念着含糊不清的语句，万敌凭借自己利落的伸手来到他身边，拼尽全力用力一击，却发现眼前的黑衣人只是一个幻影，再回头，黑衣人已经出现在了白厄面前。
  白厄面对黑衣人的攻击，却傻傻站在原地，因为他看到了黑衣人隐藏在脖颈之间的太阳吊坠。
  和自己项圈上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打结的方式都出自一人之手。
  怎么会？
  “傻站着做什么！”
  万敌再次冲上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为白厄抵挡了黑衣人的攻击，黑剑没入胸口，金色血液喷洒在白厄脸上，映照出那双湛蓝眸子里的惊恐。
  “万敌！！！”
  白厄想要接住他下落的身体，但还想拼尽全力拉黑衣人下冥海，他向前两步一拳砸在黑衣人胸口，黑人被他锤的倒飞出去，万敌还想拼着最后一口气补刀，却若有所感转身，发现白厄身边的圆形孔洞越来越大，直接将他裹挟进了漩涡里！
  “白厄！”
  “这是……哀丽秘榭？”
  白厄呢喃着，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愣在原地，他的眼眸里映照出被火焚烧的村庄，还有那个没有了生息的女孩。
  与黑衣人缠斗的万敌只能目睹白厄慢慢消失在漩涡，直到最后，万敌也已经奄奄一息，拼尽全力吼出最后一句话。
  “救世主，等着我来救你！”
  ……
  万敌又一次在冥海逆流而上，冥海的亡魂侵蚀和精神折磨一如既往，他沉默逆流，忍受着身上的剧痛打算重回阳间好好找那黑衣人算账，却发现冥海的交界口有个悲怆的背影。
  是黑衣人。
  他就那样在阶梯上等待，不知为什么背影悲怆得吓人，甚至就连武器都没有握在手上。万敌大喝一声与他再次搏斗起来，这场搏斗酣畅淋漓，万敌却也依旧记挂着白厄，打算把这黑衣人困在冥海后再想办法回答悬锋城调查白厄的下落。
  黑衣人的一招一式不像之前在悬锋城那样用尽全力，或许是发觉了万敌的顾虑，艰涩地说：“……他，没事。”
  “白厄？”
  黑衣人点头。
  万敌暂时放心，但面对这个杀死他的人仍不能安心，琢磨着怎样才能一击毙命。
  这人是逐火之旅的变数，在奥赫玛时就对白厄下过手，白厄不像他那样有不死之身，死了就真死了，为了排除祸患，黑衣人不能留。
  “你……离开这里。”黑衣人说。
  万敌眉头一跳：“我不离开，难道还要在冥海再待九年吗？”
  “不是……重启……离开……”
  黑衣人说的话常人难以理解，万敌也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趁着他整理自己语言的空隙暗自召集纷争的力量。
  冥海上空逐渐汇聚起天谴之矛，对准黑衣人的方向，他却恍若未见，口中依旧喃喃：“不应该……要……杀死他！”
  “砰——”
  天谴之矛带着欺天灭地的气势压下，本以为会贯穿黑衣人，没想到被虚空的一剑阻挡了下来！
  那一剑的力量使得冥海都在震颤，万敌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劈下的那一剑，人就被身后袭来的冲击击倒，倒向黑衣人。
  “万、敌。”
  黑衣人接住了他，动作温柔。
  万敌的意识逐渐溢散，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到身后传来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把他还给我。”
  那声音冰冷圣洁，令人不由自主想到远古的神祇，却又夹杂着哀伤孤独。
  令人费解。
  第14章
  13
  那或许是创世神行走在永劫轮回中，不经意间的一次动摇。
  “我不需要在他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我只需要看着他就足够，反正……我无法触碰。”
  “来到此处填补他童年的伤痕……这是我最庆幸岁月权能在手的时刻。”
  “他……能接受我吗？”
  回应创世神的是席卷一切的火焰燃烧，直至冥海外围、死寂之地，燃烧方才停止。
  这里……
  是否能让那燃烧的神明获得片刻安宁？
  ——
  万敌在冥海中醒来。
  这是他在冥海漂流的第八年，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深渊巨兽，当然，他和巨兽的相处方式是厮杀，直至一方彻底失去生命。
  年幼的万敌曾被杀死无数次，以生命换取巨兽身上的伤口，最终巨兽倒地，成为了万敌的盘中餐。
  不知道到了何年何夕，小万敌开始练习说话。
  “我应该为自己做一桌丰盛的晚餐。”
  他很聪明，虽然不识字，但能从亡者口中的呓语拼凑出言语发音，甚至还学了好几门外语。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没有巨兽侵扰的情况下。
  他来到荒城的断壁残垣下，小小的身躯甚至连攀上断裂的台阶都很费劲，但他知道所需的食材在荒城里，暂时的庇护所也在荒城里。
  他必须去。
  “没有醒魂木，熏制出来的肉不香。”他低声告知自己，也是在告知软弱所以害怕前行的自己。
  后来他开始和亡者为友，停留在冥海的亡者很少，能保持理智的更少，所以万敌经常大半年都找不到人对话。
  即便有，也只有短短一个门扉时。
  亡者都很爱怜这个小小的孩子，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被引渡死亡，但这个漂亮小孩却不能。于是他们把自己身上的陪葬品都送给了万敌。
  “希望你能喜欢。”亡者说。
  万敌感谢亡者的馈赠，作为回报，他为亡者指引了一条不那么崎岖的死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