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王师更加悲痛欲绝了。
  “王，这么丧良心的话您都说得出口，这哪里是什么创世神，这是妖妃！妖妃！”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有眼力见的大臣拉了下去，生怕触怒神明。然然儿万敌瞥了一眼卡厄斯，发现这厮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早就爽得头皮发麻。
  就连头发都飘起来了。
  “……低调些，光彩吗？”万敌靠近低声说。
  卡厄斯：“嘻。”
  ……
  若干年过去，在与黑潮最后一战前，阿格莱雅终于集齐了火种。最后，在几位半神的见证下火种进入创世涡心。混沌中，所有人陷入沉眠，但预料之中的再创世却没有开启，直到万敌在一片花海中醒来。
  冥界的花海连绵，而万敌身前，则站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神明。
  神明垂目看着他，眼神平和，与第一眼见到灼人全然不同，他体内流动燃烧的金血已然降下温度，甚至开始出现灰败迹象，像是燃烧殆尽的柴薪。
  万敌心如擂鼓。
  “迈德漠斯，其实你早就想起所有记忆了，对吗？”卡厄斯兰那开口。
  他悬于半空，无悲无喜。
  “对，我知你是白厄，亦知你是卡厄斯兰那。白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万敌问。
  他那位室*友就连高温浴池都受不了，又怎么能忍受得了这样直刺灵魂的灼烧？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即将离开，不是吗？”
  卡厄斯心中悲凉，但依旧面无表情，他好像真正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座雕像，通过麻木情感来禁锢自己。
  “卡厄斯，你病了。”万敌自花海站起，一步步走向卡厄斯。
  卡厄斯静静悬浮在原地，眼中逐渐浮现黑红色的湮灭方块，一时又不敢分析现状。
  他病了吗？
  卡厄斯忽然想到某个轮回那不经意的一瞥——过拟合风险。
  是指着自己吧？所以事物在眼前褪色，最终行为极端化，致使他只能通过回避来麻木自己，忘记所有感情从一开始就奔着取火种而来。
  哪怕杀死所有好友。
  直到杀死迈德漠斯时，迈德漠斯却祝他常战常胜，将他从杀戮里拉了出来，他才意识到所有的杀戮都无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他的最后一道防线破灭，眼中才燃起漫天火光，以此作为往后轮回的燃料。
  他是石膏，是定好的雕像，但在石膏壳被打破后，里面却掩藏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卡厄斯忽而释然一笑，“迈德漠斯，你已经医好我了。”
  万敌怔怔地看着他。
  创世神那双金眸虽然璀璨，但却隐藏着风动了千万年的冰川，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万敌看到了冰川下隐藏的暗流，足以流淌整个春天。
  那是太阳的光辉，而不是冰冷流淌的金河。
  “卡厄斯……”
  “迈德，你的白厄在哀丽秘榭。”
  卡厄斯轻笑着伸出手，阿格莱雅赠予白厄的吊坠落入花丛。
  “它会指引你找到那小子。”
  万敌蹲下捡起吊坠，他的弱点再次暴露在卡厄斯面前，从前击破过千万次的地方完好无损，但万敌实实在在死在他手里了千万次。
  卡厄斯眸光微动，泄露出一丝懊悔与悲痛，但唯独没有怜悯。天谴之矛迈德漠斯，从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万敌起身后把手臂抬高，吊坠静静躺在他手心，他说：“卡厄斯，为我系上吧，系在发尾。”
  以吊坠的绑缚作为过往幻梦的结尾，一如最初的白厄开启这场幻梦。
  白皙手指穿梭在金发间，卡厄斯依旧如以往岁月那样熟练，他打下最后一个绳结然后把吊坠摆正位置，轻叹。
  “迈德。”
  “嗯？”万敌抬头看他。
  “因果昭昭，我是否太过贪婪，以至于让你这般痛苦？”
  他曾无数次想要强留爱人在幻境永恒陪伴自己，但迈德漠斯太温柔，也太纵容，令人不忍摧折他的理想和脊梁。
  万敌摇头，居然低头在他腰侧落下一吻。
  蝶蝶糕老师写过，亲吻腰侧意味着束缚。
  “不，一点都不，因为我也一样。”万敌说。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卡厄斯主动错开这临别一眼，万敌也知是时候了，他转身沿着冥河逆流而上。
  “我们会再见面吗？”
  “一定。”
  ……
  花海深处的树后，黑影一闪而过，黑衣人挣脱了创世神束缚他的荆棘。
  “不能……让他……去……”
  卡厄斯的声音逐渐染上了远古神祇的孤寂和神性，他回答：
  “我们留不住他，谁也留不住。”
  “不……能……”
  “我已知足。”
  卡厄斯悬浮的地方逐渐向上蔓延火焰，最终在一瞬间将他焚烧殆尽，剩下一座灰白的雕像。
  一如幻境中万敌为他雕刻的创世神之像。
  ……
  万敌复活在悬锋城门口，赛飞儿正抱臂靠着墙等待。
  “好你个小狮子，居然敢让我找得那么苦！那创世神真是白厄？救世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说得好像她并非自愿待在幻境里一样，要知道幻境后期这两人可谁都没有挣扎，万敌和卡厄斯过得蜜里调油，赛飞儿在圣城享受顶级待遇。他们任由事情发展，数年来闭口不谈，直至开启再创世。
  “白厄现在在哀丽秘榭，赛法利娅导师。悬锋城异象已解，麻烦你将消息带回给阿格莱雅。”万敌说。
  他看着不远处的小道，已经做好了踏上白厄故乡的准备。
  “那你呢？你不回悬锋城吗？”赛飞儿问。
  歌耳戈王后，不，现在应该叫歌耳戈王，已经是整个悬锋城的主人，万敌居然过家门而不入！
  “我要去哀丽秘榭，白厄的故乡，去把他带回来。”
  从地上捡起吊坠时，万敌看到了漫天大火，被火焰焚烧的村庄惨叫连连，已经成为人间炼狱。那是白厄或者卡厄斯留存在吊坠里的记忆，他需要去阻止这一切，把白厄从过往的苦痛中拉出来，一如他为自己编织的幻梦那般。
  “你是说救世小子也被困在了幻境里？那感情好，小狮子你有经验刚好可以去救人，这边的事儿就交给我，我也懒得插手你俩。”
  懒得插手但幻境的前二十三年一直在寻找破解方法，这位导师可真是口是心非。
  万敌顺毛捋：“感谢赛法利娅导师，你真是奥赫玛学院第一导师。”
  “那当然。”
  与赛飞儿告别，万敌踏上了前往哀丽秘榭的旅程。他依旧是先乘坐大地兽，然后步行于人迹罕至的小路，只是这一路没有白厄陪伴，让早已习惯孤单的万敌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小路越来越窄，周围逐渐变得荒芜，直到他来到一片大海前。海风吹拂，海边连一丝黑潮和战争的气息都没有，似乎就这样将海的对岸与翁法罗斯分隔。
  万敌站在岸边驻足眺望，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对面就是哀丽秘榭，可怜的影子，我说的对吗？”
  在冥界他就发现了黑衣人，但卡厄斯不说，他也不问。或许这黑衣人知道些什么，于是万敌放任他一路跟随，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黑衣人的作用。
  送他去往哀丽秘榭。
  不然他又要像在冥界那样逆流而上？虽然王储拥有超高的游泳技巧，但还是别了吧……
  果不其然，黑衣人从岸边的树后闪现而出，手中的仪式剑划过寒芒，直捅万敌后腰。
  万敌硬生生受了这一剑，然后转身轻蔑一笑，大手一把扼住黑衣人的脖颈。
  “还要多谢你送我过去了。”
  “咔。”
  黑衣人的脖颈发出如同石膏碎裂的清脆声响，他却不闪不避，右手用力从万敌身体里拔出仪式剑。万敌瞬间脱力后倒，身体瞬间没入海水消失无踪。
  只留黑衣人茫然站在原地。
  “迈、德。”
  ——悬锋王储养成篇、完。
  第27章
  26
  哀丽秘榭的白厄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特别是不农忙的时期，他整天上山下海，还曾试图和牛搏斗,最终被掀翻在地。
  流了满头的血。
  于是母亲奥妲塔女士勒令他到海边钓鱼,至少学学钓鱼佬的处变不惊。
  所以这段时间白厄没事来到海边，尚未成年的少年照常写下了自己的小小愿望,然后装进漂流瓶，希望大海把他的信件送到哀丽秘榭以外的地方。
  最好是悬锋城，他向往悬锋城的斗士,高大威武,英勇不凡。
  只是这次他刚把漂流瓶丢出去,芦苇丛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脸血的万敌：“……什么东西？谁丢的玻璃瓶？”
  万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玻璃瓶里扯出一张纸来，发现居然是小白厄写的信。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把小白写的信藏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了背后的致命伤,然后嘎嘣一下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