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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蜈蚣精不再同他多言，只道：“侄儿，我与你娘皆不会害你。你且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再来找我罢。”
  何不渔想不明白，他在紫竹林清修多年，三藏十二部烂熟于心，千经万论的奥义也早已融入呼吸。
  他学过的，他熟知的，不应该是蜈蚣精口中这样。
  可他想起自己的死，莫名却觉得心惊，他那心底里最最尊敬的菩萨，最最向往的上界。
  难道他也只是一颗棋子吗？
  再过不久，唐僧一行人就会走到黄花观了，蜈蚣精给了何不渔几日的时间想清楚。
  他知道，就算他不答应，他也阻止不了蜈蚣精，因为这本就是剧情发展，一切都是滚滚洪流，只能向前。
  夜晚，他独自一人回了盘丝洞，蛛妈则留在了黄花观，过几日才回。
  他刚走到盘丝洞门口，却见门口挂着三只形态各异的蜘蛛精，分别是青蛛，白蛛和黄蛛。
  三姐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法术封了嘴，手脚也被捆的结结实实，一看就是下了狠手。
  何不渔暗道不好，定睛一看，靠在洞口墙边那道不驯的身影，不是大圣爷又是谁？
  他今日本来心情糟糕透顶，心底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反复提醒自己，这不过是大圣的一个梦境，他要是认真他就输了。
  他只要安分的帮助大圣顺利度过这几个梦境，他就可以得道飞升，大圣也能够证道成佛。
  他本不应该伤心的。
  他也记得他从来没有伤心过，他在紫竹林时，为了那一点修为，也曾给龙女端过茶送过水。
  金吒要他擦靴他也是擦的，甚至是笑着擦的，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修炼苦不苦，在紫竹林究竟冷不冷。
  他以为他只要苦心孤诣，终有一日也能凭借自己得遂所愿。
  但是蜈蚣精的话却惊醒了他。
  那么多为非作歹的妖怪，仅仅因为有背景，就能一次次被上天饶恕。
  他们做对了什么？
  而他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从前何不渔心如止水，不觉得伤心，是因为从未有人关心。
  可今日，仅仅是看见大圣，他竟如同信念坍塌，道心破碎，眼底不受抑制就湿润了。
  第15章
  今日青蛛三姐妹跑去唐僧等人面前捣乱，大圣没把她们几只妖精直接打死，已经算他够给面子。
  但他却没料到何不渔会哭。
  虽然没看见一滴眼泪，但那模样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哭了一般。
  他一生降过的妖数不胜数，若是妖怪在他面前求饶痛哭，他倒习惯了，可何不渔显然不是为了求饶，他要是哭，大圣倒还真不知如何处置。
  大圣淡淡道：“你这三个姐姐没死。”
  吊在盘丝洞门口的三只蜘蛛精努力晃了晃身体，也向何不渔证明了她们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可能状态并不是那么好。
  何不渔以前曾听人说过，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放下所有防备，见到他时心中所有委屈会猛的涌上心头，见一面，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瞬间让你破碎。
  这个人就是你命定的劫难。
  如果换做以前，他死也不会相信他的劫难竟然会是大圣爷。
  但现在结果又是这么显而易见，何不渔瞬间一顿，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嗓音有些沙哑地回：“我知道。”
  “多谢大圣不杀之恩。”
  过了一会。
  大圣似是十分不解，道：“那你哭什么？”
  “……”
  大圣，其实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礼貌。
  何不渔尴尬的转过话头，掩饰道：“前几天被蟒妖打伤的伤口太痛了，痛哭的。”
  怕大圣不信，还装模作样的弯腰揉了揉膝盖。
  大圣都懒得拿火眼金睛拆穿这拙劣的谎话。
  大圣冷哼一声，转身欲走，突然却又想起了什么。
  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剑突地就扔在了何不渔臂弯处。
  剑一入怀，便觉一股凛冽之气扑面而来，剑柄以龙筋缠绕，上面镶嵌着幽蓝宝石，剑刃锋利而又修长，打磨得好似秋水般澄澈。
  握在手中竟和何不渔的气质十分相配，看上去遍体寒凉，触手却温润，挥动间风声呼啸，很趁手。
  何不渔彻底不懂了：“这是……？”
  大圣却没看他，只凝神看剑，径自道：“这把剑叫霁月。”
  “捡的。”
  “然后呢……？”何不渔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可他却不敢再想。
  大圣没回话，转身便走，修长却不消瘦的影子都仿佛蕴含着傲气，行走时，脚下生风。
  他见那天何不渔同一只那么低等的蟒妖打架都如此大费周章，后来才觉出，何不渔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器。
  当初他同六大圣结拜时，那几位有头有脸的兄长曾赠他不少宝物法器。
  可让何不渔耍锤弄斧也不像那么回事，大圣想起去兜率宫打劫那次，不仅吃了太上老君不少仙丹妙药，好似还抢了他弟子明月清风的一把宝剑回来。
  那把剑名唤霁月，清冷皎洁，澄澈无暇，以其为名。
  大圣几乎觉得这就是为何不渔而生的剑。
  可他送完剑立刻便后悔了，他来本是想警告何不渔看好他那几个爱惹是非的妖孽姐姐，不然下次不要怪他不再棍下留人。
  见了本人，怎么倒像专程去送剑的，显得他齐天大圣威风都矮了一截。
  何不渔握着剑半晌都没反应过来，里头现在才敢出来的紫蛛见他这呆傻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弟啊，你再不把你这三个姐姐放下来，你就得少三个姐姐了！”
  紫蛛一边说还一边小心偷看大圣有没有走远。
  大圣今晚的气场实在太强，刚刚来时又满脸阴沉一言不发。
  知道她弟弟不在家，居然还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火烧盘丝洞的，吓人！
  但是她就知道她冒着生命危险躲在一旁偷看是值得的，她要是不偷看，岂不是错过了大圣爷给她弟弟送剑这么值得尖叫的场景！
  紫蛛眼神一个劲的往何不渔剑上瞄，啧啧感叹：
  果然是好剑啊，怎么可能是捡的，这一看就是上界才有的神兵，仙气都快冒出来了！
  紫蛛刚想开口，何不渔已经熟练的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大圣连定情信物都送我了，这不是爱情是什么对吧？”
  紫蛛两只星星眼顿时金光大闪，拼命点头。
  弟，你终于开窍了吗？？！
  何不渔若有所思：“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大圣此举何意。”
  “不过……”
  “他应当是不讨厌我的。”
  紫蛛又大力的点了点头，只差喊道：是的啊！！当然不讨厌你了，他爱你啊！！！
  何不渔沉默的看着她那副磕得欲生欲死仿佛已经幸福得就要灵魂出窍的表情。
  原本一开始他也不理解。
  但现在大圣做出这等雾里看花的事来，他都忍不住有些浮想联翩了。
  经历这么一遭，何不渔心中的伤情淡了些，忍不住逗紫蛛：“我觉着，我还是把这剑还回去吧？”
  “不然我无功不受禄啊？”
  闻言，紫蛛仿佛被雷击中，不可置信道：“怎么无功？你有攻啊，你的攻就是大圣啊！”
  “……”何不渔开始后悔跟口无遮拦的紫蛛开这种玩笑。
  紫蛛咬牙喊道：“你不仅不许还给大圣，明天你还得把自己洗干净送去给大圣，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知道吗！”
  何不渔都已经要对紫蛛这些污言秽语免疫了，听多了，自己都快会说了。
  “五姐，倒也不必用词这么……”
  “下流。”
  紫蛛顿了顿，“那我说点纯洁的。”
  “你自己说，你刚刚是不是连句谢谢都没跟大圣说呢！”
  其实何不渔是很想好好说一声谢谢来着，但大圣筋斗云走得实在太快，像阵风似的，一刮就没影了，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啊！
  让紫蛛闹的，何不渔本身长得就白，脸上稍微带点红就极其明显。
  “算了，我去休息了。”
  何不渔剑身一晃，吊在洞口的蛛丝应声而断，青白黄三蛛终于得救，三姐妹抱在一起哭成一堆。
  白蛛腰酸背痛，瘫在地上懒得动了，大声朝盘丝洞里喊道：“没良心的，全都是没良心的，家里姐姐妹妹弟弟一堆，竟没一个敢在大圣爷面前求情！！”
  “呜呜呜呜，洞门不幸啊！！！！眼睁睁看着我们三个在外边风吹日晒，受尽折磨了一整天！！一整天！！”
  黄蛛都老实了，再也不敢骚了，爬起来边扶墙边念念有词：“我要封心锁爱了，再也不对男人抱有任何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