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终于整住这猢狲一回，不禁露出了今天最愉悦的一个笑容，“选不出来，小渔今日可就不跟你回去了啊？”
  大圣不搭观音的话，反而看向何不渔：“你也这样想的？”
  何不渔眉眼里满是笑意，长睫弯弯：“我不这样想。”
  大圣满意了。
  他正打算直接带何不渔回去了，懒得再跟观音他们干这么无聊的事。
  却听何不渔紧接着又悠悠道：“选不出来，我明天也不回去了。”
  “不止明天，后天，往后，都不回去了。”
  话音刚落，紫竹林里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想道：解气，这也太他娘的解气了！
  看那大圣爷，脸都快黑完了！
  头一次看他这么吃瘪，紫竹林这边简直不要太爽了！
  大圣身形不可控制地僵了僵，随后便见他径自走到那几张画的面前。
  那火眼金睛烈得几乎都快把纸给烧透了。
  观世音还慢悠悠地添了把火：“不是有火眼金睛吗？开始表演罢？”
  大圣没理会观音的调侃，他将所有赌注都压到了何不渔身上。
  只见他眼神随意瞟了几眼，便道：“选完了。”
  观音微微诧异：“哪张是十岁？”
  后者胡乱指了一个。
  “哪张又是一百岁？”
  又随意指了一个。
  等全部选完，所有人都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这纯粹就是在瞎指啊！
  有一个甚至指重复了，同一张画像他指了两次！
  观音正想说个什么，却听何不渔开口了。
  他道：“选对了。”
  观音：“？？？”
  何不渔笑意仍旧挂在唇边，“我说他选对了，菩萨。”
  好嘛，这才是真正明目张胆的开后门啊！
  他都这样说了，菩萨还能说什么？
  何不渔那句“选对了”说得清脆又坦然，甚至还带着点理直气壮的笑意，仿佛大圣刚才那通瞎指真的有什么玄妙无比的依据似的。
  紫竹林里顿时鸦雀无声。
  红孩儿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就连黑熊精都不屑地耻笑道：“这他妈不就是瞎指而已？”
  “何小渔！”红孩儿喊道，“你这也太偏心了！他明明就是乱指的！那张！那张他指了两次！这怎么能对？！”
  何不渔微微侧头，看向红孩儿，脸上依旧带着那抹笑：“你看错了吧红孩儿？我自己我还能认不出来？”
  “我说他选对了就是对了，那不然你知道正确答案？”
  红孩儿：“……”他知道个屁的正确答案，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才是真的！
  观音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他算是明白了，真留不住了。
  罢了罢了。
  儿大不中留。
  再拦下去，倒显得他这个做长辈的不近人情了。
  “罢了，”观音挥了挥手，像是拂去什么不存在灰尘，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纵容，“你说对，那便对吧。”
  此话一出，意味着所有所谓的“关卡”，“考验”，到此全部结束。
  大圣以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全数通过了。
  大圣眉头一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何不渔悄悄松了口气，对着观音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真就完了？”红孩儿还有点不甘心，他准备了满肚子的骚问题还没问呢！
  大圣斜睨他一眼，“侄儿，你还想留我们吃晚饭？”
  红孩儿一噎。
  他现在就想回去跟他爹牛魔王断绝父子关系！！这样他和大圣也没这什么狗屁叔侄关系了！！
  大圣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目的达到，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冲着观音随意一摆手，算是告退，然后根本不等回应，拉着何不渔转身就走。
  何不渔被他带着都踉跄了一下，匆忙回头对着观音和众人道，“那菩萨，我们就走了？”
  观音没眼看，挥了挥袖子，什么都不再说了。
  话音未落，筋斗云已经到了，那金光一闪，两人瞬间消失在紫竹林上空，速度快得像是生怕观音反悔。
  留下原地一群神色各异的人。
  红孩儿气得跺脚：“跑得真快！便宜他们了！”
  黑熊精却在想那几张画：“所以到底哪张是十岁？哪张是百岁？”
  观音顿了顿，随后道：“其实全部都不是何小渔，我随便变的几张画出来，蒙他们的。”
  没想到，却根本没卵用。
  红孩儿：“……”
  黑熊精：“……”
  怪不得从很久以前大圣爷就总是爱骂菩萨，说心越黑的人就越爱穿白衣。
  这样看，骂得，倒也不冤……
  第70章
  一路云海翻腾， 仙鹤掠空，二人直接回了天庭。
  云色不知何时已悄悄暗下，仙宫各处也陆续亮起了温润的琉璃灯。
  “折腾了一天， 我真要好好歇会。”何不渔叹了声气，回到自己仙宫确实身心都放松下来。
  他走到偏殿中的桌旁坐下，桌上早已备好了黄澄澄准备好的清茶和几样细巧茶点。
  大圣也挨着他坐下，“累得不该是我？”
  何不渔懒得理他， 自顾自斟了杯茶。
  茶汤清冽， 香气袅袅，稍稍抚平了他的神经， 他望着远处朦胧的桃林轮廓和点缀其间的暖光，忽然有些恍惚。
  他们竟然真的走到了这天， 就连菩萨都允了。
  大圣侧过头看他发呆的模样。
  明烛天南，殿灯坠地， 光线勾勒着何不渔安静的侧脸。
  大圣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何不渔有些不自在起来，才忽然开口，“你我之间， 好像还从未好好喝过一次酒。”
  何不渔一怔， 抬眼看他。
  大圣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白玉杯， 又拎出一个小巧的玉坛，不知是他从哪藏的琼浆。
  浓郁的酒香顿时逸散开来， 带着清冽的仙灵之气。
  “今日， ”他斟满一杯， 推到何不渔面前，自己拿起另一杯，“该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何不渔看着杯中晃动的， 莹如玉液的琼浆，下意识问。
  这一天兵荒马乱，大起大落，他一时竟不知具体要庆祝哪一桩。
  大圣笑着举起酒盏，白玉杯沿与他覆着护腕甲的手相映生辉。
  殿外忽有风飘过，卷落几瓣桃花，落在案上，浮去酒中。
  “庆祝我，得偿所愿。”
  “庆祝你，眼光不错。”
  “庆祝观音，终于做了一次明白人。”
  “庆祝从今往后，” 他顿了顿，将酒杯向前微微一送，轻轻碰在了何不渔手中的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尘埃落定，我们终于找回了缺失的彼此。”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如梦似幻般的喟叹。
  何不渔的心也像是被这轻轻的碰杯声撞了一下。
  他忽然也觉得，确实该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这看似不可能的一切，竟真的成了真。
  何不渔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清冽甘醇，一股温和的仙灵之气瞬间化开，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意和轻飘感。
  “好酒。”何不渔忍不住赞道，脸颊迅速漫上一层薄红。
  他还想再斟一杯，大圣看着他那迅速朦胧的眼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伸手拦住了对方的动作。
  “你酒量太差，这些够了。”
  何不渔正微醺着，闻言愣了一下，“有那么差么？我之前变成白鼠精那次，难道真在你面前撒酒疯了？”
  大圣只道：“你最好以后只在我面前喝酒。”
  并非酒后失态，而是醉酒后的何小鱼，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爱到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看见。
  何不渔撇了撇嘴，倒也没再继续要喝。
  夜风轻柔，桃香暗浮。
  大圣晃着杯子，突然问，“你那时在紫竹林，真的很讨厌我？”
  想起以前，何不渔忍不住笑了起来，“倒也不算真讨厌你，只是你来紫竹林一次，我就得扫好多天落叶。”
  “我那时对你十分好奇，按理说外面那么多人都怕你，我本以为你应该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才对，可后面看了几眼，却觉得……”
  大圣挑了挑眉：“却觉得什么？”
  何不渔沉默了好一会儿，话还没说出口，耳朵却红了，红得极其可疑。
  大圣看得分明，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难道我每次去，你都躲着在偷看我？”
  何不渔没有再反驳，酒意上头，身体暖洋洋的，脑子也有些飘乎。
  平日里绝不会说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溜了出来：“你那时候春风得意，真的是好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