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一抹薄荷绿      更新:2025-09-09 09:59      字数:3870
  
  来川海后的日子,是她十八年以来最操蛋的日子,在日了狗的路上一去不返。
  在沪市的时候,二代们也混,但和陈默他们不是一个混法,按说陈默也算个富二代了,但和那些人却一点也不一样。
  许青燃他们的混是乌烟瘴气的,迷醉地堕落狂欢,陈默却是清醒地下沉着。
  槐蔻把那把透明雨伞,剩下没抽的烟和打火机都装到一起。
  哗啦一声,塑料袋被故意彰显着什么一般的,丢进了垃圾桶。
  片刻之后,女孩又光着脚从床上跑下来,解开塑料袋,从里面掏出那个打火机,自欺欺人般地塞进了枕头下。
  踮起脚,槐蔻对着放到书桌上的小化妆镜照了照,把腰间的指痕看的更加清晰。
  其实挺艺术的,陈默手指修长,留下的指痕也挺好看。
  如果不是陈默留下的,槐蔻说不定会去纹个纹身,把这道指痕保留下来。
  这个位置还算隐蔽,对跳舞也没太大影响,大不了跳舞的时候遮住。
  不纹成黑色,就要这种红色,很特别,艺术与原始X.本能的碰撞,是藏在衣服下的欲望。
  但这是陈默留下的。
  槐蔻冷着脸擦了几下,除了留下一片红,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先做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为了不引起老妈的怀疑,开学的前两天槐蔻都不敢挽起袖子,生怕露出下面手腕的红痕。
  老妈在得知槐蔻把药膏给了陈默后,也没再提这件事,但槐蔻还是经常看到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
  槐蔻知道她还是有点害怕,但又怕说多了或者说错了,引得槐蔻烦。
  毕竟原来老妈都不怎么管她的教育,只带着她各种吃喝玩乐,教育这件事,都是老爸负责。
  老爸奉行放养式教育,大事小事都会过问她的意见,从不过多约束,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享受生活的快乐与弯路,是你生而具有的权力。”
  他从不像大部分家长一样,生怕孩子走弯路,而把孩子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操控着。
  他给了槐蔻绝对的自由和尊重。
  甚至在偶然发现槐蔻抽烟之后,也没有勃然大怒地对槐蔻发脾气。
  那是槐蔻第一次抽烟,没什么大事,就是快要艺考了,训练很累,许青燃又对她穷追不舍,她半夜烦躁地睡不着,躲在家里的花园里抽烟。
  哪知,她爸忙完事后,下楼去花园里散步,正好把她逮个正着。
  槐蔻惊慌地把烟藏到身后,看着老爸走过来。
  老爸看着她笑了笑,轻声道:“抽烟呢?”
  槐蔻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虽说爸爸平时很开放,但是女孩子抽烟这种总是被抨击的事情,她不知道老爸会不会还秉持一贯的理解。
  但老爸似乎看出她的惊慌,跟她要了一根,然后点着火放到了嘴里。
  老爸不抽烟,他是个很优秀也很自律的男人,没有烟瘾也没有酒瘾,他甚至在这之前,很不喜欢烟味。
  生意上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没一个给他让烟的。
  这是他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破例抽烟,为了他的女儿。
  槐蔻印象很深刻,老爸真得没有抽烟的天赋,他被呛得连连咳嗽,半天才止住。
  不像她,似乎天生就会,烟夹到手上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自然。
  也许,杜雪那群人说得对,她就是天生坏种,不是大家千金的命。
  老爸咳嗽之后却笑起来,夸槐蔻比他厉害,老爸说这也是一种天赋,说不定她以后会成为烟草收藏家。
  两人约定好,老爸不告诉老妈让她担心,槐蔻也保证会在高中毕业后再使用抽烟的权力。
  老爸没有强制她戒烟,而是严肃地告诉她,如果一定要用香烟调节情绪,那就抽好烟,绝不能抽劲大的烟卷。
  那天,槐蔻破天荒地询问起了老爸男女感情上的事,老爸的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这是槐蔻第一次见老爸露出这种神色,有点迷茫,还有点欣慰。
  他沉默了好一会,久到天上的星星都要熄灭了,才缓缓叹息道:“时间不等人,槐蔻,你真得长大了。”
  声音里满怀惆怅与感慨。
  当时的槐蔻不懂,直到现在,槐蔻才明白老爸的那声叹息的含义。
  在四十二岁生日的第二天,他收到了癌症晚期的确诊书,那个时候,老爸是不是也在难过,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到女儿婚礼的请柬。
  十七岁的槐蔻只沉浸在老爸给出的答案里。
  在身边所有人都羡慕她被许大公子追求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告诉她许青燃那么优秀,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把他栓牢的时候。
  只有老爸沉沉地说:“许家的孩子,从世俗的角度说,的确是个优秀的小子。”
  看到槐蔻要张嘴说什么,老爸伸手制止她,继续道:“但是恋爱从来不能从世俗的角度来谈,否则就变成了一场庸俗的交易。”
  “有的男人或许在世俗的眼光里是九十九分,可你不爱他,那他对于你就只有六十分。”
  “有的男人或许在世俗的眼光里是零分,可你爱他,那他对于你来说,就是满分,这就是爱情。”
  直到今天,槐蔻依旧对这句话懵懵懂懂。
  前十八年里,槐蔻都坚信自己会找一个像老爸那样仿佛海水般,对任何人都温雅随和,好似永远能包容万物的男人。
  许青燃就是发现了这点,才极力地向着老爸的样子去模仿,最后却只是东施效颦罢了。
  老爸对她偷着撇撇嘴,说不知道为什么,许家小子最近老偷着学他,看见他吃饺子蘸酱油,都要跟着学,学人怪。
  想起这件事,槐蔻笑着摇摇头,鼻头却一酸。
  开过这个玩笑不久,连锁超市就被爆出丑闻,对方甚至还捏造了老爸的负面新闻,不顾一切地给他泼脏水。
  恶意满满的新闻挂在热搜,每条后面都有触目惊心的黑红色“爆”字。
  老爸本来还能再撑至少一年,却因为这件事,情况急速恶化,丑闻出来后不出一个星期,就不舍地抛下心爱的妻女和打拼了半辈子的事业,撒手人寰。
  甚至因为不断围堵的媒体,连葬礼都没办法正常进行,老爸被草草得葬在了沪市一座不起眼的公墓里,结束了他短暂而跌宕起伏的一生。
  这个男人在临终前已经开不了口,却始终不肯闭眼,只用眼神告诉了槐蔻那句话。
  槐蔻知道是什么,她点点头,老爸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照顾好老妈,好好生活,是她答应爸爸的话。
  槐蔻脚边放着开学要用的行李箱,她坐在地板上,眼前是白白的墙壁,好像老爸病房里那无处不在的苍白颜色。
  槐蔻使劲咬紧嘴唇,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滑落。
  涌上心头的委屈还是让她忍不住哭起来,槐蔻用力抹去滚烫的眼泪,手上被烟烫到的地方碰到泪水,又蜇又疼。
  “爸爸……”
  “爸爸……”
  她小声地喃喃着,伏在膝头,让裤子把所有擦不完的泪水都吸走。
  没由来的,槐蔻又想起了陈默。
  浓浓的委屈,在最初的愤怒过后,迟来了。
  却如夏日迎头浇下的瓢泼大雨,让人呼吸都困难,也无法开口诉说。
  只好深藏在心底,盼望着不遇到那个罪魁祸首,好慢慢地遗忘。
  对面的小洋房漆黑一片,只默默屹立在静悄悄的月光中,望着这边,宛若无声的守护。
  *
  开学之前,韩伊又给槐蔻来了一通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瞎扯了几句。
  手机在桌上震起来的时候,槐蔻正无所事事地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
  她一手抄起手机,也没看来电人,直接放到了耳边。
  “喂,韩伊?”
  “嚯,我用新号码给你打,你都能猜出是我?”
  韩伊有点沙哑的烟嗓在那头响起。
  “最近除了你,还有谁会给我打电话,躲都来不及。”
  槐蔻瞥着窗外已经抽芽的树,懒懒开口。
  川海这个城市似乎没有春天这个季节,槐蔻刚来的时候还在下雪,现在刚三月份,突然温度就上去了,不少花一夜之间都开了。
  对面露台上的花也开了,零零星星地在风中摇曳。
  意识到自己又在无意识看对面的小公寓,槐蔻收回视线,下床拉上了窗帘,却依旧在余光里瞥见陈默的房间又拉着窗帘。
  陈默,似乎很多天没回来过了。
  韩伊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听这个意思,在川海的日子不太顺当啊?”
  “没认识几个朋友?”
  槐蔻脑海里下意识浮现陈默那群人的身影,她放下思绪,翻了个白眼道:“我还没开学呢,去哪交朋友?”
  韩伊轻嗤一声,“说得好像你开学了就会去交朋友一样,让你主动和别人认识认识,比杀了你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