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一抹薄荷绿      更新:2025-09-09 09:59      字数:3855
  
  “妈,是谁?”
  没有犹豫,没有铺垫,槐蔻完全是凭着本能地直接问了出来。
  那一瞬间,槐蔻脑海中闪过很多个答案。
  周霓这个不正常的表现,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这个人她或许认识,比如周霓已经尝试过和对方交涉,但效果很不理想。
  槐蔻紧紧地盯着周霓,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恨恨的字:“谁?”
  周霓没吭声,只垂着头看着地面,烟卷已经燃到了手指上,她却没有察觉。
  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短暂的一瞬。
  槐蔻看着周霓的嘴一开一合,终于缓缓说出几个字。
  “陈广坚。”
  槐蔻一怔,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直到周霓一字一顿地道:“你还记得那个叫陈默的人吗?”
  “他就是当年收养那个小阎王,陈默的小叔。”
  嗡的一声。
  槐蔻好似被人点了穴,一下子动弹不得。
  某一瞬间,耳边轰鸣一片,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半天,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把抓住周霓的胳膊确认道:“陈默的小叔?”
  周霓无比肯定地点点头,“我们已经初步试探过了,就是他。”
  “他现在根本就是有恃无恐,”恨意与仓惶在她的脸上不断交织着,让她美丽的脸庞都扭曲起来,“油盐不进。”
  周霓恨声道:“钱也砸了,上不了台面的法子也试了,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对方就是咬死了不知道,不承认!”
  “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他挣亏心钱,他害了我们全家,他害了一条命!我咒他全家都下地狱!我诅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周霓越说越激动,这一年来被生活反复摧残的她再不复当年的温柔似水,她一脚踢翻了脚边一个酒瓶,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她却好像又被自己吓到了,赶紧蹲下去扶起那个酒瓶,却扶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因为她的手太过颤抖。
  槐蔻愣愣地伸过手扶了起来,周霓抱住自己的腿,把自己的脸埋进膝间,压抑地小声呜呜地痛哭起来,声音嘶哑悲怆。
  槐蔻也呆呆地坐到地板上,不顾触感的渗人凉意,好似灵魂已经远远飘走,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槐蔻觉得她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坏事,所以这辈子上天似乎很恨她。
  自从她十八岁以后,就不停地和她开各种玩笑。
  她好不容易熬过来了。
  本以为一切都要好了,都可以从头再来了。
  现在却又残忍地告诉她,她喜欢的人的小叔,就是那个间接害死老爸的罪魁祸首。
  是让她家破人散的凶手。
  是造成现在这一切痛苦的源头!
  陈广坚。
  陈广坚!
  槐蔻不断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恨不得把它咬碎和血吞下。
  她知道陈广坚是陈默的小叔,对陈默是出了名的偏爱,甚至在陈默差点打死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都没有报警。
  陈默的小叔,他对陈默有恩,他是陈默的再造恩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
  尽管陈默和他堂哥关系不好,尽管他不怎么提起过他小叔,但陈广坚对他的偏心与疼爱做不了假,那毕竟是在他爸爸去世后,砸锅卖铁也要主动把他接过来照顾的,给予了他另一份深沉父爱的亲叔叔。
  他是陈默他爸的亲弟弟。
  就算他对陈默没有这份恩情,血缘也是很奇妙的东西。
  更何况,陈广坚对陈默有恩。
  有大恩。
  槐蔻忽得很想不管不顾地疯狂大喊,又很想痛苦地拿刀一道一道割开皮流出血地折磨自己。
  但就算是这样,也难以形容出她现在的心情是多么崩溃。
  所谓命运弄人,也就是这样了。
  人人都说爱屋及乌,其实也有恨屋及乌,槐蔻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连无辜的陈默都生了一丝恨。
  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目光触及什么,她心底刺痛一下,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
  既然周霓说什么方法都没用,既然陈默和他小叔这么亲近……
  那她能不能从陈默身上下手试试呢?
  槐蔻无声地发生一声惊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立刻拼命摇着头,想把这个念头晃悠出去。
  但没用,思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这个念头仿佛长在了槐蔻脑子里一样,根深蒂固。
  甚至还自己延伸出了枝干,抽出了绿芽,开了花。
  她可以想方设法去追陈默,让陈默喜欢上她之后,利用陈默去对付陈广坚,哪怕不能让陈广坚放松警惕认罪伏法,能让他痛苦一丝一毫,都是他的报应。
  槐蔻抓着自己的头发低下头去,和周霓双双颓然地坐在地板上,被凄冷的月光笼罩着。
  不行。
  槐蔻自己就先推翻了这个想法。
  陈默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槐蔻深知自己瞒不住一辈子。
  倘若哪天,这件事被陈默得知了,槐蔻根本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陈默估计恨得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槐蔻咬了咬下唇。
  况且,陈默也不一定能喜欢上她,一切都是她的臆想罢了。
  但槐蔻又忍不住在心里想,万一呢,她这次好好追陈默,下点猛药,会不会有点可能?
  不一定非要谈恋爱,只要和陈默成了好朋友就可以,就有操作的空间了。
  不,槐蔻再次推翻了自己,一定要成为他的女朋友。
  陈默的朋友太多了,他不缺朋友,更不缺槐蔻这个朋友。
  他身边只有一个位置空着——他独一无二的的女朋友。
  朋友怎么能和女朋友比呢,人可以有很多个朋友,却只能有一个爱人。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道墙,里面是所有在乎的人,外面是不在乎的人,有的人这道墙难以逾越,淡漠薄情,有的人这道墙矮小模糊,随和博爱。
  槐蔻觉得陈默心里是一道山陵,一边是他那堆男男女女的朋友,一边是所有没进山那边的人,这道山陵上寒冰盖雪,要花很长的时间、用很大力气才能翻过去。
  可跨过去了,就是他温暖的怀抱。
  陈默是个爱恨格外分明的人。
  对没进入他圈子的人,他的心很冷很硬,对他在乎的人,又重情重义,百般保护。
  他对你好的时候,能让你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他不爱你的时候,又仿佛你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抽身得干脆利落。
  在他面前,人就如扑火的飞蛾,会不自觉地趋近他。
  所以陈默这样的人,要是有了女朋友,一定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去爱她。
  槐蔻敢担保。
  不知是为了洗清老爸的冤屈,还是自己的某种私心,槐蔻听见自己的一道心声说——她要做陈默的女朋友。
  无论如何,她要追陈默,然后利用他,再远走高飞。
  她不出声,抱着腿在地上坐了很久。
  很久很久。
  普照众生的月光,慈悲又冷漠地望着下方,照亮世间一切悲喜难言。
  一直坐到将近凌晨,槐蔻才终于手脚冰凉地站起身,把已经疲劳过度睡着的周霓扶起来,没有叫周敬帆,独自费力地背着周霓,把她放到了床上。
  站在床头,槐蔻的目光在周霓眉间不知何时增添的几道皱纹上停留片刻,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淹没在灭顶的黑暗里,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对面那栋公寓。
  许多往事在她眼前浮现,有和老爸的,有和老妈的,有许青燃,有韩伊,也有陈默。
  最后他们又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她自己孤独地站在他的窗前。
  她看向那个小露台,那些花花草草都还在,到处开满了花,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出那灵气弥漫的生机。
  槐蔻又看了看陈默的房间,黑着灯,不知是睡了,还是没回来。
  应当是没回来。
  孟文轩的话还在耳边萦绕,陈默肯定又是直接睡到修车厂了。
  不过,照他们车队最近这个忙法,睡没睡,还真不一定。
  槐蔻披着月光,在黑暗中独自站了一夜。
  城市的另一侧,不知是否也有一个少年难以入眠。
  第29章 雨落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终于动了动,不顾自己浮肿起来的小腿,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吐起来。
  槐蔻这几天本就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吐不出什么,只能不断得呕酸水。
  她感觉自己的胃灼烧得痛起来,一缩一缩的。
  浓浓的疲惫席卷了槐蔻全身,她再次扶着墙呕了起来,直到一点也吐不出来了,只剩下血丝。
  槐蔻顺着墙慢慢滑下去,狠狠地掐着自己,掐出了一块块淤青,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她的心,在撕扯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