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作者:
一抹薄荷绿 更新:2025-09-09 10:01 字数:3842
槐蔻没说话,铁了心地朝走廊上走去。
这次没人拦她,但她也没能下了楼。
在第一级楼梯上,槐蔻腿软地绊了一下,差点整个人栽个头破血流。
幸亏身后紧跟着许青燃,被他一把紧紧拉住。
“槐蔻,你看看周阿姨,也陪着你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许青燃扶住她,在她耳边苦涩地低声道:“你先稳两天,别让周阿姨也崩溃了。”
槐蔻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周霓。
果不其然,看到一双青黑色的眼,和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周霓双眼红肿,好似两个核桃,再不复从前的娇俏艳丽,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期盼与乞求。
“听话。”
许青燃小声地劝道:“等你好了……”
他顿了顿,像下了某种决定一样,说:“我带你去找陈默。”
槐蔻听着他说的那句“听话”,没由来的再次让她想起了陈默。
那个人对她说听话的时候,不是许青燃这种无奈,而是一种带着宠溺的温柔,仿佛槐蔻说出什么话,他都会无条件答应。
槐蔻低下头去,顿了片刻,忽得转身走回了病房,躺下了。
许青燃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头一跳,不知是何种滋味。
周霓眼看女儿回了房,连忙急匆匆地跟进去,重新叫来护士小姐扎针。
这次,槐蔻全程乖乖配合,没有再把针头拽掉。
输完三瓶液,许*青燃带着两个饭盒走进来。
已经又是一天的傍晚了,三人却都是一整天滴水未进。
许青燃知道周霓担心女儿,但还是把一分饭菜递了过去,“阿姨。”
周霓接过来,却没有开封,只是放在腿上,看着它发呆。
许青燃心里一叹,转头又取出一个保温桶,放到槐蔻面前。
“请人给你顿了点鸽子汤,还有猪血,补补血。”
槐蔻倒是扒开了筷子,一口口朝自己嘴里塞着,机械般地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动作。
许青燃看得暗自叹息。
他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道:“味道怎么样?咸不咸?”
槐蔻摇了摇头,总算有了回应,却是问他,“我晕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许青燃像是早已猜到了她要问,顿了顿,没有隐瞒。
“你的那个朋友,被陈默一行人扣下,和她的爸爸妈妈一起进了警察局,我今天打听过,还没被放出来,毕竟还牵扯着前些年的贩卖人口案,估计要等来龙去脉都查清了,才能出来。”
“她刺伤你脖子的事,我和周阿姨都没有起诉。”
许青燃观察着她的神色,开口道:“我们想,你应该……不想起诉她,不过,现在起诉也来得及。”
槐蔻摇摇头,哑声道:“不必了。”
“她应该不会在里面待太久,我问过律师,她有精神方面的相关证明,所以警方不会太为难她。”
许青燃说完宋清茉的事,顿了顿,换了个话题。
“对了,这两天有个女生来看过你,好像姓赵,叫什么我忘了。”
许青燃似乎极力想说点什么高兴的事,能让槐蔻振作振作。
“赵意欢。”
槐蔻说出她的名字。
“对,是她,不过你一直没醒,她也就没多待,放下东西就走了。”
许青燃指了指角落里的水果,都是槐蔻爱吃的。
槐蔻收回视线,望着身上的被子,压着嗓子又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你应该是摔了一跤,手环自动给你的所有紧急联系人发布了信息和位置,周阿姨和……都收到了,只是我们不熟悉那个小区,所以稍晚了一步,他找到得最快,也没等我们,就直接冲进去了。”
许青燃避重就轻地简单解释了一些。
槐蔻想起什么,一只手在身下摸来摸去,却什么都没找到。
许青燃似乎猜出了她的意图,开口解释道:“手机和手环都磕坏了,尤其是……手机,陈,咳,帮你捡回来的时候,已经碎成几半了,修不了了。”
槐蔻怅然若失地抽出手。
刚刚才稍微缓和了一点的气氛,再次因为某个名字的提起,而变得僵硬起来。
许青燃还想再打圆场,坐在沙发上的周霓就开口打断了他。
“槐蔻。”
她叫了一声槐蔻的名字。
“那个女孩说的,是真的吗?”
周霓望着那盒饭,轻声问。
过了片刻,槐蔻才在一片沉默中开了口。
“是。”
屋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霓抬头看她,眼底悲悯,双目含泪,“你当真是那么想的?”
槐蔻避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依旧是乌云漫天,只有一丝橘红色的天光从缝隙间浮现,但很快便又被乌黑的云朵掩盖。
看来川海这场缺席了三十多天的雨,酝酿了两天,还是没能下来。
“是。”
她又应了一声,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曾经是。”
最后一句话压得很低,低不可闻。
但周霓和许青燃都听到了。
周霓没有再说话,反倒是槐蔻主动问:“妈,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陈默在一起的?”
最后一丝落日沉下去,整片天空陷入漆黑,室内开着明亮的白炽灯,打在周霓的脸上,显出几分落寞。
她淡淡道:“家里暖气坏了,他来我们家里修暖气的那天。”
槐蔻一怔,整个人难以置信地看向周霓。
“他当时看向你的眼神,他的那些小动作,还有他跟我说话时的那股殷勤劲,和你爸当年太像了,槐蔻……”
周霓直视着她的眼睛,叹息道:“妈不是傻子,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更何况,他藏得一点也不好。”
槐蔻的确出乎了意料,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
“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是良配,妈不是觉得他不好,而是你俩……就不合适!”
周霓说着,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她拍拍自己的胸口,道:“但我当时没有拦你,一年了,我第一次见你那么高兴!”
“甚至认识了他之后,你跟打了鸡血一样,还破天荒去参加了比赛,拿了冠军,又提出来要复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兴奋地日日夜夜睡不好。”
“我当时以为,你是真得心无芥蒂,不在意他小叔是陈广坚,你只是,只是单纯得喜欢他。”
周霓站起来,双目含泪,哽咽道:“我要早知道,你是打的这个主意,我说什么也要……也要拼命拦你。”
槐蔻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整个人一动不动。
“都怪我,”周霓站在床边,看着她的侧影,心中一揪一揪地疼,“都怪妈没本事,还要让你……”
一滴一滴泪珠从她的眼中滚落,连成线掉下来,打湿了雪白的床单。
她泣不成声,忽得弯下腰紧紧抱住槐蔻,无声落泪道:“都怪我,都怪我啊!槐蔻,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住他,我不该,我不该把你扯进来,害了你们两个人……”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迅速衰老的女人抱住她嚎啕大哭。
槐蔻被她抱得很紧,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想哭,却觉得眼睛无比干涩,任由周霓抱着她摇晃,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半晌,她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妈,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周霓拼命摇摇头,将她抱入怀中,豆大的泪珠打湿了她的肩膀。
许青燃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头顶的白炽灯投在窗户上,无声地亮了一夜,照亮女人脸上的泪痕。
休养了两天,槐蔻总算可以出院了。
刚一出医院的大门,槐蔻便径直拦了一辆车坐进去。
周霓和许青燃都知道她要去哪,两人想和她一起去,却愣是没赶上。
槐蔻一路上紧张地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指,不断构思着自己想要解释的话。
但等下了车,看清眼前那座熟悉的小洋楼后,她却大脑一片空白,那些话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槐蔻顾不上多看,脚步匆匆就朝着房子大门走去。
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槐蔻一惊,却发现开门的人是孔柏林。
孔柏林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等她开口,便道:“阿默不在这。”
槐蔻却是不信的,她一定要进去看看。
奈何孔柏林却不肯让开。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槐蔻忽得余光中瞥到窗帘似乎动了一下。
她立刻跑到花园的落地窗前,仰头看向二楼。
二楼熟悉的蓝色窗帘紧紧拉着,一动不动,看不见里面的一点景象。
仿佛刚刚窗帘的晃动,只是她的幻觉。
但槐蔻知道不是。
陈默不想见她,竟然不惜想出这么蹩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