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作者:
一抹薄荷绿 更新:2025-09-09 10:01 字数:3832
她不禁有点惊奇。
韩伊不是个喜欢侃大山的人,而陈默就更不必说。
俩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居然还真能这么乱七八糟地聊下去,没有尴尬的冷场。
陈默也是镇得住场,让韩伊那满嘴跑火车的本事完全无处发挥,只能老老实实和陈默说话,没有炸刺。
槐蔻见状,松了口气,起身去洗手间。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韩伊摸摸下巴,一转头就对上陈默的视线。
陈默没有看槐蔻离开的方向,只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淡淡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韩伊一顿,随后笑了起来。
“没瞒过你。”
她啧了一声,指了指远处的吸烟区,道:“介意去抽根烟吗?”
陈默没有拒绝,跟着她站起身,走到了一盆大大的盆栽边上。
韩伊点着火,深深抽了一口,见陈默没有抽烟的意思,便挑眉问:“没了?”
她欲抽出一根烟来,被陈默拒绝了。
“不用。”
韩伊也没坚持,把烟塞回去,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没有出声。
陈默也没有催她。
冷不丁的,韩伊开了口,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你能不能原谅她?”
陈默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即使经常面对某个老男人而已经练出心理素质的韩伊,迎上他深不可见底的眼眸,心口也是一颤。
“槐蔻这个人我没法说,”韩伊又狠狠抽了一口烟,才抬头道:“当年,她肯定动过利用你的想法,但是……”
她轻声道:“她最终不还是没那么做吗?”
“虽然我知道她就是做了,估计也不会成功,”韩伊两三口就抽完了一支细长的香烟,她掐灭道:“看在她这五年也不好过的份上,这事结束了,你俩重新开始行不行?”
她护犊子护习惯了,顿了半晌察觉出自己的话有些傲慢,便下意识补充道:“这五年,她也过得很痛苦,失眠、吃药、去看心理医生……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她一直有点抑郁倾向。她也变了,更不爱说话,更消沉了,我看在眼里,但说实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还真没办法。”
陈默的睫毛动了动,他的眼底深得发黑,里面藏着浓重的情绪。
“重点是,她还爱你,我知道,我可以和你担保。”
“你呢?”
韩伊狐狸一样的眼睛盯着他,开口问:“你还爱她吗?”
她一米七几的个子,陈默却比她还高了半个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轻启,“你猜。”
韩伊被他一堵,不上不下地说不出话来。
“那我换个问法,”韩伊呼出一口气,问:“你还恨她吗?”
陈默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恨?”
他挑起一边眉,似是觉得有几分好笑,“我恨她?”
韩伊没有再重复,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丢掉手中的烟头,抬头定定道:“陈总,现在这里也没别人,我知道你当年肯定恨过她,但是现在……”
“没有。”
陈默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韩伊一愣,错愕地看向陈默。
陈默收起笑意,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恨过她。”
韩伊的唇瓣颤动几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调。
她扬起头问:“那你当年为什么……”
“那不是恨。”
陈默一句话掐断她所有的疑问。
他的目光越过她,似乎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就在韩伊以为自己等不到解释的时候,陈默却忽而再次开了口。
“那时候我也以为,我恨她。”
“但后来,我出国之后,”陈默淡声道:“我才发现,我不是恨她,我是在……害怕。”
“害怕?”
韩伊语调微微上扬。
陈默嗯了一声。
“怕什么?”韩伊忍不住问,“陈总也有怕的东西?”
陈默一手抄进口袋,即使站在巨大的盆栽旁,也依旧引来不少目光。
他笑了笑,然后说出了一句让韩伊记了十几年的话。
“当然有。”
陈默听不出语气,一字一顿地道:“我怕,她不爱我。”
初恋失败的挫败感、少年人强烈的自尊心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怕到连一句话你爱不爱我都不敢问,只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落荒而逃,独自舔着伤口。
韩伊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指,想要说什么,却又没张开嘴。
“你没有见过她从医院跑去找我的时候,她的表情。”
说着不抽烟的陈默,忽然抽出一根烟来点着。
烟雾升空,模糊了他的神色。
“她想走,我看出来了,想离开川海的人不是我,是她。”
陈默眯起眼,仰头看了看青灰色的烟,慢慢飘走。
“我当时想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韩伊看着陈默那张优越的脸蛋,只觉得这个有些卑微的问题,与眼前的男人那样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注定是要耀眼闪烁一生的,但现在却宛如一颗蚌中珍珠,为了另一个人甘愿敛起满身光芒,头也不回地坠入以爱为名的海洋。
“你问了吗?”
韩伊小心地看着他。
陈默摇摇头,淡道:“没有。”
“为什么?”韩伊轻声问。
“好死不如赖活吧。”
陈默状似随口地说。
他收起一闪而过的彷徨,恢复往日的冷漠凛然,不知是在和韩伊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见到她之后,我才突然发现这几年的纠结和矫情都是无用功,我非常确定,我爱她,所以我把她留在我身边,我能护住她一辈子,就安心了。”
韩伊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皱紧眉头,心中暗骂槐蔻一声孽缘。
安静了几秒,陈默礼貌地一点头,转身要走。
一回身,却正对上槐蔻的身影。
她站在一盏吊灯下,身着玫瑰披肩,整个人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下,朦胧美丽。
此刻,她满脸苍白,望向陈默的眼眸中写满痛苦与浓浓的悔意。
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陈默也是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长腿一迈,大步走过去,直接牵住她的手,一手护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出了场地。
今晚各家媒体太多,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什么影响。
但槐蔻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亦步亦趋地任由陈默拉住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跟着陈默上了车。
周遭安静下来,偌大的地库很空旷,什么声响都没有。
她想说很多东西,想解释一下,又觉得脑子乱七八糟,连一句基本的话都说不通顺。
好在,陈默率先开了口。
“手怎么这么凉?”
他拉过槐蔻的手,握了握,却怎么都暖不热。
槐蔻看着他,神色仓惶,眼眶通红,唇瓣颤抖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陈默本想再说两句什么,可看见槐蔻的样子,心脏却像是被什么用力地扯了一下。
钝钝的,生疼。
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有心,不得好死的小阎王心软了。
他用平生最温柔最缓和的声调,捧着她的脸轻声说:“好了,我回来了。”
“槐蔻,我回来了。”
槐蔻眼里打转的泪,一下子流下来了。
“可你,早晚还是要走的。”
她无声地流着泪,说。
“谁说的?”陈默却反问一句。
槐蔻指了指车里亮起的屏幕,用力道:“还有两个星期,你就要走了,我知道的。”
“陈默,对不起,对不起。”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拼尽全力让自己连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这句话,我欠了你五年,是我的错。”
她低下头去,再抬头时,是强装的镇定。
“我知道你还是要走,我很珍惜最后这半个月,我都打算用这半个月来度过剩下的几十年,让我还有每天睁开眼面对新一天太阳的勇气。”
槐蔻的声线微微颤抖,“我以为我听到你刚刚的话,会非常高兴,会很兴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实际上,我很害怕,我甚至只想跑走,我做不到……”
她混乱的话忽然被眼前的两张机票打断。
陈默举起那两张机票。
槐蔻一愣,在其中一张上看到了陈默的名字,还有一张上印的,是她的姓名。
在她迷茫的目光中,陈默收起机票,声调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比赛临时改时间了,在你纪录片拍完之后,我买了两张票。”
他抬起槐蔻的下巴,不让她移开视线,“你陪我一起去。”
“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