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戎酒      更新:2025-09-09 10:07      字数:3915
  
  在这乱世之中,有许多百姓居无定所,逃亡到哪里就在哪里扎个简陋的住处,很是常见。
  虞绾音下意识地以为这处也是百姓流亡过的居所。
  虽不是长久藏身之处,但也能容她小憩。
  虞绾音径直钻了进去,看见营帐内的光景却忽而愣在原地!
  帐子分内外两间,中间被一张极大的郢州舆图分隔开,外间是舆图正面,主位是狼牙虎骨座椅,两侧摆放着的灯柱。
  入口手边是两个刀架,挂着各式各样的……锁链和长刀!
  凌冽刀锋在清寒月色之下,看起来格外渗人。
  几乎每一个刀锋上都有些暗色的痕迹。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是洗不掉的血迹。
  虞绾音心跳漏了一拍。
  这根本不是她以为的流民居所,是谁的居所她不敢细想。
  她掉头要出去,忽然间隔着营帐单薄帘幕看到外面有火光出现。
  紧随其后是无数勒马声,他们毫不留情地踩踏着地面上的枯木枝叶,带过的风声都肃杀凌厉。
  虞绾音步步后退,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虎骨椅。
  她身形不稳,手指刚刚撑上去,就摸到了老虎骨刺,一回头与那张虎皮狰狞骨面撞个正着!
  连这椅子也是真的虎骨和狼牙砌成,充斥着粗犷的野性与铁血的驯服手段。
  虞绾音瞬间汗毛直立。
  与此同时,一道粗野无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混账东西,给老子进去,等舵主问话!”
  舵主,是民间匪贼对头目的称呼。
  这是一伙匪徒!
  出去已然来不及,虞绾音慌忙躲进内间。
  可里面是卧房……男人的。
  扑面而来的晒青气息狂放而张扬地将她包裹住。
  旁边挂着几张兽皮和数根野骨做的项链,都是山野间具有绝对征服力勇士的战利品。
  内室空间并不大,虞绾音无处藏身,最后只能瞄上了他放在旁边的木箱,走投无路地钻了进去。
  她听到有几个人进了营帐。
  为首的男人手里拎着什么东西,直接扔在了地上。
  像是个人,被扔下去时发出些呜呜声。
  男人一脚踩了上去,嘴里还喋喋不休的怒骂着,“狗东西胆子肥了,吃里扒外带官来砸我们营地啊,枉你爷我什么好的都想着你,他妈给你脸了!”
  话落粗鲁暴力的一巴掌打在了什么人脸上。
  吓得虞绾音心肝一颤。
  地上的人闷哼一声,似是在挣扎。
  有人进来报信,“宗哥,舵主来了。”
  男人顺手拔出来腰刀,刀刃划过刀鞘的声响尖锐刺耳,“舵主!我今日非得剐了这个叛徒!”
  “偷咱们军火帮那群官宦造反,还带他们烧咱们营地,谋反打得是民间匪贼谋逆的由头,好话全让狗官说了,脏事往咱身上抹,爷爷我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外面的确有人进来,伴随着陌生的粗沉嗓音响起,“不急。”
  话落,那脚步声径直朝着内室而来,他身上佩刀金属锁扣被扯开发出清脆声响。
  听起来像是要换衣服。
  虞绾音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往箱子深处藏了藏。
  那人衣物更换到一半,窸窣声响突然间中断。
  四周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静到她克制的呼吸声都格外突兀。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能感觉到一道尖锐视线牢牢地盯住了她藏身的木箱。
  像是能穿透木箱,将她整个人剥开。
  就在虞绾音局促不安地想要往外看时,木箱忽然间被打开!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自上而下地将她笼住!
  男人锐利鹰眸缓慢打量着她。
  虞绾音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她从男人束紧的鳄皮腰封往上看到肌肉蓬勃、线条流畅的腰腹,就仓皇地止住了视线。
  男人脖子上垂下来叮当作响的骨哨敲在紧实的小腹上,也晃在她眼前。
  虞绾音敛眸,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男人大手扣住箱子边缘。
  手背青筋随动作浮动,顺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蜿蜒盘踞而上,蛰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力量感。
  像是在审视、考量该如何处置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
  第2章
  不知道是从水里出来太久冻得,还是吓得,虞绾音能感觉到自己控制不住地发颤。
  这是一个满是男人的匪营,无数可能被对待的方式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虞绾音发不出声音,被动地轻轻攥紧手指,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恐惧。
  这小小的抵抗尽数落入男人眼底。
  戎肆看着眼前这个躲在他的箱子里的小女娘,衣衫单薄浑身湿透,还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显得太狼狈。
  可惜她已经足够狼狈。
  头发没扎,衣裙也是破的,玲珑圆润的曲线藏也藏不住,浑身上下都透着怯生生的皎洁脆弱。
  直到外间那汉子忍不住,“舵主怎么了?”
  “没怎么,”戎肆站直身子,嗓音粗浅浑厚,“啪”地一声把箱子重新扣上,“换个衣服他妈也要催?”
  男人凶巴巴的语气吓得虞绾音浑身绷紧。
  即便不是在凶她。
  虞绾音再度陷入黑暗之中,听见箱子外面再度传来窸窸窣窣更换衣物的声音。
  听声音能感觉到男人动作不轻,骨链叮叮当当作响。
  箱子缝隙处透过一丝亮光,屋内点了灯盏。
  虞绾音缓了好久才从男人那凶恶的语气中缓过来,下巴轻轻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判断着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未等她想清楚,男人已经换好衣物去了外间。
  他简单示意:“说说。”
  那被压制的叛徒大抵是松开了堵嘴的东西,开始拼命求饶,“舵主饶命!小的知道错了!是齐仲手下骗我!”
  宗承一拳打得他说不出话来,“骗你什么了?!”
  “当初齐仲来找咱,他说新王贪图享乐、赋税劳役之重,哀民生劳苦,自己鸿鹄之志不得伸展,想谋一条出路,买咱们的火。他娘的说得比唱得都好听,那时候老子跟你都说清楚了吧?”
  “齐仲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七他爹就是在齐仲家办差,听到了主家那些腌臜事被灭的口,为了封口一家老小都不放过,老七要不是跟着我上山,他也活不成。”
  “你倒好,眼巴巴地贴上去,还来掀自家兄弟的场子。”
  戎肆打断了男人的话,慢条斯理地问:“齐老儿许了你什么好处,怎么跟你说的?”
  这一番话牵连甚广,虞绾音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他们口中的齐仲是新王的舅舅,听下来今日的谋反也都是齐仲所为,企图取代新王占了郢州。
  只是她未曾想一个匪贼,胆敢这般称呼王族伯爵。
  以及那王族伯爵,竟然跟匪贼有所牵扯。
  不过眼下动荡年间,兵不兵、匪不匪,没什么区别。
  今日前去宫苑搜剿的是兵,但实际上行得勾当也与土匪无异。
  “他,他们说,今日事成后,册封小的为将军。但身为将帅便不能有污点,若是让旁人知道我曾经做过匪贼,那……”那人断断续续道,“所以得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闭嘴。”
  宗承被气狠了,又是
  一拳下去破口大骂,“蠢货!”
  “睁开眼睛看看,咱这营里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吗?干的脏事有他齐仲多吗,算恁娘的污点?!是抹掉你的污点,还是想让咱们这群知道他脏事的人闭嘴。”
  “老子再三跟你说,郢州王族那群人,每一个手上都沾着咱们兄弟家人的血,新王、齐仲没一个干净玩意,我们跟那群狗官不共戴天,来一个杀一个!”
  身为官眷的虞绾音唇线绷直,一阵一阵的不安。
  那人被吓得一巴掌往自己脸上扇,“是,是小的鬼迷心窍!”
  说一句话打一巴掌,“是小的犯蠢!”
  “小的该打!”
  响亮的巴掌凌虐声回荡在营地内,格外尖锐刺耳。
  戎肆抽过一柄削骨刀,“孩子小不懂事,瞧被你们吓的。”
  “跟我做生意,不懂我的规矩也正常。”
  “教一教他就懂了。”
  那人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面色一喜,“舵主……”
  正好外面有人禀报,“主,齐老儿没抓到,抓到了一个小的。”
  “带进来,”戎肆示意,“让他在旁边看着。”
  宗哥立马把叛徒拎起来,摆到旁边。
  紧接着什么重物被扔在了地上。
  麻袋掀开,是齐仲的儿子,也是今日领兵谋逆的都尉。
  少年抬头,怒不可遏地盯着戎肆,“哪来的宵小之辈敢绑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戎肆手里的削骨刀在一旁升起的火炉边灼烤三巡,拖腔带调道,“你是齐仲独子,郢州下三军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