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
戎酒 更新:2025-09-09 10:07 字数:3835
虞绾音顿了一下,某一瞬间想到了谁,但还是故作平静道,“和其他男人有所牵扯。”
青颂慌忙道,“奴婢不敢疑心姑娘。”
虞绾音心里清楚,青颂来自相府,相爷才是她的主子,“是我姨娘家的阿姊,尽可去查。”
虞绾音的母亲是跟随当年的鄯善公主和亲过来的。
公主身边的陪嫁分给了王公贵族和朝廷重臣,六岁时,姨娘来过上安,说要接她回鄯善。
阿父本不在意,放她离开。
他们行路都走到了郢州边界垣川,再有三日就入鄯善国境。
不巧,他们遇到了垣川之乱。
听说是有个将军叛变导致的屠城。
他们被困在城中半月,不得而出。
日日都见战乱所致的杀伐屠戮,尸骸遍地。
她以鄯善国为名号,藏了一批百姓在他们休整的宅院里。
多是女人和小孩。
直到垣川生灵涂炭,城中再无可抢的东西后,兵马才撤离。
姨娘帮她一道把人送回更为安全的上安城。
但是没想到,把他们送回来了,她再也没能出去。
阿父在意脸面,她走之后,被朝中敌对参奏他遗弃亡妻之女,亏待和亲女使。
阿父不惜给她吃损身之物,以养病为由把她留了下来。
虞绾音觉得可笑。
垣川百姓凄惨如此,靠百姓赋税踩于万民之上的朝官却还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无所不
用其极。
她不后悔,但替百姓和自己感到不值。
他们依仗跪拜的,竟然是这样一群人。
阿父给她吃的药物虽不至于伤及根本,但虞绾音本就体弱,硬是缠绵病榻半年之久,痊愈后数年难以舟车劳顿。
她只能与姨娘互通信件往来。
起先是姨娘来信,后来阿姊代笔。
姨娘说抢不过阿姊,偶尔信件中会添一两句话算作报平安。
其实她们来信很是随意,阿姊与她讲草原上的事情,讲神女的故事,讲他们的信仰。
那仿佛是她无法企及的另一个世界,无拘无束、自在平和。
不像是中原如今战火纷飞。
姨娘说,鄯善国新任国主爱民如子,国事平顺。
问她身子如何,想不想再回来,他们去接她。
她应该回不去了。
虞绾音将信件摆在一旁,叫青颂陪她磨墨,写回信。
告诉他们,她要成婚了。
*
大婚前夕,依照规矩,虞绾音需要去前厅听父母教诲。
正直酷暑,虞绾音离开回廊,走到正厅门前,差婢女前去禀报。
烈日高悬,婢女去了良久才回来,“男君如今还在王宫,劳烦姑娘再等一会儿。”
虞绾音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聂氏在她临走前,还要磋磨她一会儿,“母亲不是还在吗?”
婢女不应她的话,“姑娘再等等吧,父母一起才算好。”
“等等倒是无妨,就是我这身子弱,这太阳底下站一会儿中了暑热,坏了明日婚事。相爷生气怪罪,”虞绾音莞尔,“我总不能说,是母亲让我中了暑热。”
婢女脸色微微僵硬,“那,奴婢再去问问。”
虞绾音看着婢女进门,深吸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婢女不过眨眼间就出来请她进门。
聂氏坐在堂前,虞绾音走进屋子,简单跟聂氏问了个好,就自顾自的坐在旁边。
聂氏瞪圆了眼睛,“你这就坐下了?”
“不是要等阿父回来再训话吗?”虞绾音平静道,“母亲若想让我一直站着,我受不住。”
聂氏无言以对,只能冷笑,“也就咱们自家人这般纵着你,看你去了婆家要如何,相府可不似我们宽容。”
“平日里让你多守守规矩,也是为你好。”
虞绾音左耳进右耳出,靠在旁边把玩着手中珠串。
那是姨娘与信件一同送来的佛珠,说是可以驱病气护身。
虞绾音爱穿白,佛珠戴在她手腕身上,倒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素与和谐。
聂氏偶尔间冷眼撇过去,只见美人斜倚在旁,一身柔枝嫩叶,赛雪软骨。
不知男人如何,反正她是每每看到都牙根发痒,想扑上去狠狠欺负她一番。
撕碎她那不染烟尘的冷淡气度,又将她那身柔骨搓出水儿,让她告饶低头。
越是这般疏离不近心,越是看淡一切,越是让人想要折断她。
聂氏别开头,腹诽了一声“祸水”。
虞绾音在屋子里等了两刻钟,虞晟才从外面回来。
虞晟累得满头大汗,坐下来喝了几盏凉茶才缓了一口气。
聂氏一面帮他擦汗一面问,“出什么事了,回来这么晚。”
“还能有什么,”虞晟叹了口气,“就王君下令,让我们配合卫尉出文书,抓那些闯进上安的匪贼。”
虞绾音把玩珠串的手指猛然一顿。
第13章
虞晟还喋喋不休地议论着,“你说那些匪贼怎么这般大胆,与叛党纠缠也就罢了,还敢把人扔到官道前。”
虞绾音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她含糊着问了一句,“什么人?”
“你将要大婚,这种事还是少知道的好。”
虞绾音久久没能出声。
盛夏暑热,她浑身发凉,捏紧了手里的珠子。
想着应当不会这么巧。
说一句匪贼就是他们。
虞晟自然不会觉得虞绾音能和那群人有什么关系,也就只当她是好奇才问。
他又发了几句官场上的牢骚,提醒着虞绾音,“你今后出嫁,切记少参与朝堂之事,在府中安心与相爷相夫教子。”
“明日你大婚,东西可都备好了?”
虞绾音心不在焉地回着,“都备好了。”
“今后你就是左相新妇,此去相府并非是你一人之事,还是我虞家的大事。”
“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虞家……”
虞绾音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方才虞晟提起的匪贼之事。
虞晟训完话,遣了一个管事嬷嬷去给虞绾音详细讲述明日大婚礼的规矩。
虞绾音出了房门,有意无意地问着嬷嬷,“你可有听说外面匪贼入上安的事?”
“老奴整日在府中,不曾听闻,”嬷嬷以为虞绾音是怕匪贼坏了明日婚事,“不过如今年头,多的是山匪,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何况明日就进相府了,那些贼人纵使胆子再大,也不敢招惹相府。”
虞绾音深吸一口气,听来也是。
当下,那么多山头都藏着土匪,也未必就是他们。
她如今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嬷嬷将虞绾音送回房间,与她详细讲述着明日的礼仪规矩。
左相如今没有父母高堂,他们就省了敬茶的过程,直接进新房。
嬷嬷说完礼节规矩,转头从一旁拿起一个包着红绸的匣子,将里面的东西递了过去。
虞绾音瞧着像是一副画卷。
画卷展开到一半,虞绾音动作顿住。
她面颊绯色一片,几番仓皇克制,才没有失态。
嬷嬷走上前,“姑娘别怕,新妇都要过这么一遭,这是喜事。”
“你细看这图……”
她正欲与虞绾音详细解释画卷上的事情,被虞绾音打断,“我,自己看吧。”
“这礼节与规矩得讲清,”嬷嬷是受命前来给虞绾音讲规矩,不能马虎了事,若明日真的在这事上出了岔子,倒霉的还是她,“姑娘切不可因为惧怕,而推拒丈夫,不愿合房,这是大不吉利的事。”
“新妇初次会有些疼,但也不要冲撞了相爷,让他觉得你不喜欢。”
“这事儿是有技巧的……”嬷嬷说得详细,虞绾音硬着头皮听。
成婚这种事情迟早都要发生。
只不过被搬到台面上讲又是另外一回事。
虞绾音马马虎虎地听下来,始终无法想象楚御那张至纯至净的脸,也会做这种听起来有点脏的事情。
许是太过紧张,虞绾音一整夜没怎么睡好。
依稀梦见次日大婚繁复琐碎的流程,又断断续续地梦见山寨上,大家热火朝天地准备另一场婚事。
偶尔她会在梦中忘记自己是要跟谁成婚。
梦境颠倒转换间,她看见自己坐在婚房之内,却扇退下之后,那人高马大的悍匪之王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大惊失色地找楚御。
“他死了。”他步步逼近,粗暴地撕开她的婚服,“现在你是我的了。”
“小骗子,你他妈让我好找。”
虞绾音被人叫醒在关键时候,她睁开眼睛还有片刻的恍惚。
身上被扯弄的力道由真实变为虚幻。
很快屋内来往的婢女忙碌声和院外喜庆的鼓乐声,压过她的思绪。
虞绾音被她们叫起来沐浴梳妆,连同脑内的梦境都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