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
沉筱之 更新:2025-09-09 10:09 字数:3869
可惜他离“长善”实在太近了,看到青烟的一刻,青烟已经灌入他的灵台。
楚宵痛叫一声,叫声如被撕裂一般破碎,让人听后,心都跟着痉挛一下。
下一瞬间,本来捆着楚恪行的金线,缠绕在了楚宵与“长善”身遭,尸雾忽然消失,楚宵和“长善”也跟着这尸雾一齐不见了。
楚恪行落在地上,痛喊一声:“楚宵——”一时想追,却不知道往哪里追。
阿织几人也面面相觑。
太快了,从“长善”发出啸音,到楚宵被魂袭,这一切几乎就发生在弹指之间。
谁也没去追问楚宵是否还活着,被魂袭已是九死一生,哪怕楚宵已经修到了出窍境。
半晌,还是章钊先开口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楚宵。”他看向储江絮,“看储道友的样子,似乎认得适才那只尸怪,你一见他就说他不是长善,那么,他是谁?”
储江絮道:“广成宗,须留道人。”
楚恪行一听这话就愣了。
广成宗?
这不是那个距离风过岭最近的道宗吗?
须留道人是广成宗的宗主,多年前已修到淬魂大圆满的境界,他们来此地前,还给须留道人去信打听风过岭的异样,可惜须留道人云游去了。
储江絮思量了片刻道:“我猜……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长善观主,自始至终都是须留道人。云游到长寿镇的是须留道人,道观也是须留道人建的,每隔两三年就出去收弟子的是他,把这些弟子变作尸怪的也是他,只是他对外称是长善观主罢了。”
“我这么说的根据有二,第一,多年前,我见过须留道人一面,模样与适才的尸怪很相似;第二,我记得须留道人有一个很厉害的法器,是一柄尘须中有金丝的拂尘,他对法器异常珍爱,当成是绝世异宝,等闲不会拿出来用,可……”储江絮环顾众人,“你们还记得适才捆住楚道友,连灵剑都斩不断的金线吗?”
章钊道:“照你这么说,须留道人不但修为高深,还身怀异宝,即便这些年他一直假称是长善观主,在长寿镇做尽恶事,他这样一个人,又是谁有本事杀了他,还把他做成尸怪呢?”
“是阿袖。”这时,阿织道,“阿袖没有死,而且……”
她顿了顿,“我们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第42章 定魂丝(三)
“谁?”储江絮问。
“方才引路的年轻人。”阿织道。
众人听了这话, 立刻朝四下看去,林子里哪里还有粗衣男子的身影?
但是,适才尸雾弥漫,林中危机四伏, 粗衣男子害怕, 跑了也说不一定。
楚恪行道:“你凭什么说阿袖是他?”
阿织道:“道观的弟子只死了二十五人, 这里的坟冢却有二十六个,我集齐木牌, 想看看多死的那个人是谁, 但是最后一块木牌被划花了, 上头只剩一个‘包’字。钟伯说,长善把阿袖捡回来以后,给他起了一个道号, 叫做‘抱袖’, 道观中其他弟子都以“善”为姓, 姓名中藏了‘包’字的,只有阿袖。”
“当时因为须留道人来了,我来不及往下想,但是——”阿织屈指, 把阿袖的木牌吸附过来, “你们看看木头上的划痕。”
木头分明沉旧,划痕却很新, 被涂花的地方,木屑都没清干净, 种种迹象表明,划痕是一刻前才形成的。
白元祈“啊”了一声,恍然道:“所以, 有人看到姜姐姐查看木牌,临时把这一块涂花的?“
阿织点头:“当时在林中的,除了我们,只有一个引路的年轻人,这事要不是我们做的,只能是这个年轻人了。道观的弟子都成了尸怪,须留道人也不得幸免,镇民都是凡人,他们做不到隔空涂花一块木牌,唯一有本事,有动机做此事的,除了阿袖自己,不做第二人想。”
眼下想想,昨夜“问神”,奚琴和阿织分明已经做了镇民的替死鬼,可那个扮作新娘的干瘦妇人还是异乎寻常的害怕。
她的害怕当真源于尸怪吗?还是源于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假作温情,还自告奋勇为阿织等人带路的“丈夫”,或者说,阿袖?
奚琴道:“如果是他,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他从容解释道,“我来前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对劲,如果如他所说,他们真这么怕尸怪,应该更怕须留道人才是,昨晚还让我给他做替死鬼,躲在暗处苟且偷生,今早怎么就有胆子引路了呢?所以我让我的魔引了一缕魔气,暗中跟着他。”
楚恪行听了这话,出离愤怒:“你早就知道这个引路的有问题,为何不早说?!眼下出了事才——”
“早说有用吗?”奚琴淡淡道,“来风过岭前,不是没人提醒过此行冒进,楚家公子你是怎么回的?”
彼时阿织提醒说冒进,楚恪行却满不在乎,还道姜仙子如果害怕,可以不去。
而今自食恶果,后悔已经晚了。
储江絮道:“阿袖千方百计把我们引来此地,又用那诡异金线掳走楚宵,必然有他的目的,说不定我们尽快找到阿袖,楚宵还有救。”
章钊道:“琴公子,有劳。”
奚琴没说什么,指尖引来一缕黑色的青烟,并指一挥,由着这缕烟蔓延出去,道:“走。”
-
时近正午,苍穹中不见春阳,一团一团的灰云聚在长寿镇上空,整个镇子一派萧肃。
眼前的道观似乎已经荒弃很久了,门庭破败不堪,钟伯迈入道观时,被一旁的瘫倒的木桩子绊了一下,险些跌到在地,还好一旁的干瘦妇人扶了他一下。钟伯于是拍拍干瘦妇人的手,意示她别怕。
谁都无法想象,这个几个月前还被镇民奉为人间仙地的地方,眼下竟变成了阎王殿。
钟伯带妇人穿过前院,来到主殿前,对着紧闭的殿门,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阿、阿袖。”
殿中无人应声。
钟伯与妇人互看一眼,半晌,又唤一声:“阿袖?”
殿中悄然如初,钟伯与妇人终于露出一点欣喜的神色,他们正要上前推门,殿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粗衣的年轻男子负手跨出来,看到来人,他笑了:“钟伯,芸儿姐,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哦,我们看你跟几位仙人进了风过岭就没出来,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钟伯支吾道。
“是吗?你们不是该希望我回不来吗?那几个仙人没能手起刀落宰了我,让钟伯失望了是不是?”阿袖道,“钟伯既然这么关心我和道观的师兄弟,我们也不能让钟伯失望,下一个——”他的语气蓦地变狠,“就轮到钟伯为他们养魂好不好?”
钟伯听到“养魂”二字,腿脚一软,整个人吓得瘫倒在地。
他仰起头,战战兢兢地看向阿袖。
这会儿阿袖已经和早上的样子不大相同了,他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一双眉眼异常清秀。
阿袖长得好,这一点镇上的人都知道,十多年前,长善,或者说须留道人,把他带回长寿镇时,没人不心疼这孩子。
可是……谁让他是“命罐子”呢?大家心疼他,更心疼自己的命。
钟伯这幅恐惧中带点同情的样子只让阿袖觉得恶心,长寿镇的所有镇民都是这样,善良是闲来无事的消遣,自私自利才是他们的真正嘴脸。
他不再理钟伯,径自迈入殿中,连门都懒得关。
钟伯瘫坐在殿外,这才看清了殿中的情形,殿中除了变成尸怪的须留道人、五口棺木,还立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修士,赫然就是昨天来到镇上的七个修士之一,似乎姓楚。
五口棺木里,分别睡着善二十五、善二十七到善三十。
此刻,二十五已经被阿袖从棺木里唤出来了,他眉心有一条浮着淡金光芒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正连着楚姓修士的眉心。
而楚姓修士的灵力,正通过丝线,源源不断地进入二十五的体内。
这丝线钟伯太熟悉了,那是被长寿镇所有镇民奉若神物的定魂丝。
从前,每当镇民身染顽疾,眉心也会被连上这样一条定魂丝,于是轻柔的灵力的会流淌过他们的经脉,为他们驱散病痛。
他们这样贪婪,而今终于报应到他们身上了。
钟伯绝望地看着楚宵的灵力接连不断地流淌入二十五的身躯,心如死灰地想,一个阿袖已这样难对付,如果他真的可以令他垂死的五个师弟都复活,那长寿镇的镇民,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如果有谁可以来救救他们就好了,钟伯想,无论谁都好,他愿意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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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织赶到道观,立刻感到强大的灵力从观中倾溢而出。
铅云在道观上方形成逆流的漩涡,似乎有人在逆天改命。
几人同时想到了楚宵,再不迟疑,同时往主殿奔去。主殿的门大敞着,阿袖背对着他们,语气有些意外,“来了?诸位比我想象得可快多了。”
主殿中供奉的菩萨像早已斑驳,倒不如下方的须留道人眉眼生动,纵然已化作皮肉腐烂的尸怪,道人还是保留了生前习惯,站得久了,便盘腿打坐,那姿势近乎慈悲,仿佛他才该是主宰此地的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