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作者:沉筱之      更新:2025-09-09 10:10      字数:3800
  
  祁王早就进宫了,因此,他一个凡人才能躲过两万禁卫与诸多修士的法眼。
  怎么可能让裕王轻易上位?
  他们还要为这一世的拂崖完成遗愿呢。
  祁王卸了易容,他的身形比马仆时的他修长一些,模样和裕王一样俊美,却要清雅许多。
  周围的大臣不自觉地退让两旁,祁王穿着一身粗布衣,一步一步来到丹墀台前,他举目望向裕王,字字掷地有声:“裕王无德,这立储诏书,本王不认!”
  第125章 流光断(四)
  这立储的诏书, 本王不认!
  这一句话音落,裕王的第一反应竟是看向高空。
  翻滚的黑云后,忽又有一颗星子亮起,那是象征着祁王的命脉。
  其实这些星并不是真的星辰, 而是人间的气运投射入天际, 所形成的错综复杂的星象。
  而今立储诏书颁布, 新的星象即将形成,裕王已经半步涉入凡世命脉, 但忽然出现的祁王星脉, 竟将裕王的另外半步阻在凡尘之外。
  天上两位分神仙尊虎视眈眈, 裕王知道,一旦他被赶下储君之位,与这凡尘切断关联, 仙尊们便不再有忌惮, 他们会第一时间取他性命。
  他必须把气运揽在这一边。
  裕王平静下来, 他端出一副意外的喜色,根本不计较祁王适才说了什么,提袍向前几步,几乎想下丹墀去迎祁王, “皇弟, 你如何回来了?这三年你究竟去哪了,你知不知道父皇他有多牵挂——”
  话至一半, 他似乎忆起眼前的场合不易大喜大悲,稍稍平复了心绪, 他道:“皇弟回宫,本王实在高兴,只是眼下父皇恩旨昭世, 本王大任当身,不便与皇弟叙旧,皇弟何以失踪三年,不如待今日晚些时候再与本王详说。”
  祁王丝毫不理会裕王这一副虚假嘴脸。
  “本王为何失踪三年,皇兄难道不该问问自己?”
  “不过——”祁王一顿,“本王倒是可以告诉诸位,本王为何今日回来。”
  他说着,拂袖转身,面向群臣,“国之君,德为先,民为本,仁以为重,裕王无德无信,不仁不义,草菅人命,这三年间,本王查清了裕王罪状,今日回来,正是为了将裕王的三大罪行告于天下!”
  “罪行其一,十年前,粮仓案,裕王在赈灾途中,贪墨赈灾钱粮,嫁祸秀州知州,令知州夫妇惨死,知州之子失踪!”
  “罪行其二,八年前,司天监老监正勘破粮仓案真相,告知父皇,父皇不欲立裕王为储,裕王痛愤之下,派杀手杀害老监正!”
  “罪行其三,三年前,父皇即将立储,裕王为除敌手,派杀手伪装贼人,杀至本王府上,残害手足同胞,并屠戮祁王府大小奴仆数十人!”
  祁王每念出一条罪行,裕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及至念到最后,群臣纷纷交首私语起来。
  裕王见此情形,冷声道:“笑话!这三年父皇卧病龙榻,本王为了朝政,为了黎民百姓,劳心劳力。反倒是皇弟你,一声不吭消失三年逍遥快活,可曾将这江山社稷放在眼里?而今你甫一归来,二话不说先泼本王一身脏水,岂知你不是觊觎储君之位,见本王继位东宫,急中生乱?什么贪墨、什么养杀手、什么派人去祁王府,此等弥天大谎,也亏你编的出来!若本王真做了这等恶事,今日你怎么可能越过宫门禁卫,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他说着,似也气急,狠狠一拂袖:“本王人正身清,容不得你污蔑!”
  祁王道:“我并不是污蔑你,我手中有证据!”
  他说着,从袖囊中取出数封旧信,那是拂崖在世时,与阿采一起辛苦了数年找到的,“秀州赈灾,你与户部勾结,请户部把赈灾的钱粮改道的密信,算不算证据?镜中月的真实地契,算不算证据?三年前,镜中月的杀手潜去祁王府前,你写给孟相藏着暗语的手书?如果这都还不行,还有镜中月你养着的诸多杀手,还有这些年被你害过却侥幸逃脱的那许多人,他们能不能证明你的罪行?!”
  能,都能。铁证如山。
  裕王面色铁青地听祁王说完,平心而论,这些事不全是他做的,他是在三年前才取裕王而代之的。
  他没想到,之前那个裕王如此蠢笨,居然留下这许多把柄,换了是他,手脚不可能这么不干净。
  裕王开始慌了,对他而言,被赶下储君之位的后果不是沦为阶下囚这么简单,而是当场魂散道消。
  他唯恐此时此刻,有人站出来附和祁王,说:“裕王无德,不配继位东宫。”
  然而他望向丹墀台下,群臣虽在私语,却无一人出声支持祁王。
  他们似乎在观望,似乎在等待,在看这两位皇储之间的博弈,最后究竟花落谁家。
  裕王再度抬头看向高空,属于他的人间气运虽未完全形成,但象征着祁王的星象亦黯淡无光。
  这就说明,单凭祁王的几句话,一些所谓的证据,还不足以改变人心。
  裕王不由在心中狂笑出声。
  这就是渺小如蝼蚁的凡人啊,纵然祁王已经揭示了他的罪行,这些凡人忌惮他这名大权在握的新任储君,唯恐祸及己身,竟不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既然群臣不敢反驳他,星象也不敢成形,那么他还畏惧什么呢?
  只要处置了祁王,他就是当朝太子!
  裕王一念及此,挥袍一拂,冷声道:“真是胡闹!你擅闯立储大典,本就有过,本宫不与你计较便罢了,你却再三出言污蔑本宫!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还怕旁人瞧不清么?!”
  他盯着祁王,一字一顿道,“说你有反心,都是轻的。来人!“
  这一声令下,周遭立刻有禁卫应道:“在!”
  “把祁王带下去,等大典过后再——”
  裕王的话未说完,丹墀台下,忽然有大臣畏惧地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裕王也敏锐地觉察出不对,掠去一旁。
  裕王方才站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痕中隐约透着微光,当中景物扭曲。
  这是流光断劈开的空间裂隙。
  很快,一个束着马尾、个头娇小的少女便从裂缝中一跃而出,她高举着一柄唐刀,一双灵动的杏眼逼视着裕王,径自朝裕王扑去,厉声道:“你赔我大哥哥性命!”
  裕王见状,第一时间想祭出一道灵刃,直接诛杀这个碍眼的小姑娘。
  转念间,他却改主意了,他没有祭灵刃,甚至用灵风推开了要上前保护他的禁卫,任凭拂崖的唐刀在自己的右肩划出长长一道血口子,然后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阿采又用了流光断,重伤裕王后,她亦支撑不住,整个人如风中飘絮,朝后倒去。
  祁王见状,急唤一声:“阿采!”三步并做两步登上墀台,把她扶在怀中。
  眼前这一幕只发生在一瞬间,却有不少大臣看清了。
  一个少女从一道诡异的裂缝中凭空出现,这岂是常人能办到的?顷刻有人高呼:“有、有妖邪——”
  阿采推开祁王,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怒视着裕王:“狗贼,我要你的命——”
  无数禁卫上前,将阿采和祁王团团围住,裕王根本不理阿采,他盯着祁王,说道:“皇弟,这就是你的计划?”
  “你失踪的这三年,便是与这妖女为伍?”
  他紧捂着右肩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地溢出来,垂眸低笑一声,“适才见到你,本宫还在高兴,心想你我兄弟二人,终是能团聚了。没想到……你要的,竟是本宫的命。”
  裕王转身面向群臣:“诸位爱卿都看到了吧,祁王与妖人为伍,残害东宫储君,其罪可恕否?!”
  这一句喝问毕,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宫中的禁卫高喝一声,齐齐将长矛握在手中。
  匿形在一旁的苏若见势不好,并指催诀,打算立刻带走阿采与祁王,这时,一道灵气却打断了他的咒诀,苏若循着灵气看向高空,目光与阿织相接。
  阿织道:“等等,她不是毫无准备。”
  看着禁卫们逼近,阿采丝毫不惧,娇小的身躯立在宫台之上,乌发如云,双眸如星,她环目四望,忽地高举左手,下一刻,她的掌心忽然出现了一柄流转着无限辉华的长刃——流光断!
  “司天监的人何在?”阿采道。
  一个小丫头站在皇城宫楼前,质问朝臣何在,简直不成体统!
  然而,凡人纵然感知力弱,流光断蕴含的锋锐之气亦令他们莫名畏惧,许久,竟无一人敢拦阻阿采。
  阿采再一次问道:“司天监的人何在?!”
  “臣在。”终于,群臣中有一人应道,这名新任的司天监监正迟疑了一下,举步上前,弯身朝一拜。
  但他这一拜,拜的既不是裕王,也不是祁王,而是高举着流光断的阿采。
  监正道:“原来……阁下竟是新的血鞘……”
  大周朝每逢立储,都要问司天监的意见,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