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作者:沉筱之      更新:2025-09-09 10:11      字数:3875
  
  “看来阁下此番有奇遇,竟然彻底破入玄灵境了。”徊出现在近旁,淡声说道。
  “我去过沧溟道了。”问山道,他并没有讲述此行的经历,单刀直入,“主上上次说,想要对付那妖物,只有一种法子,敢问该如何做?”
  “……阁下且随我来。”
  徊说着,目光掠过一旁的叶夙与元离,罕见地没有斥责,“你们也来。”
  绕过大殿,穿过长长的,深入雪山地底的甬道,这是叶夙第一次来到禁地月行渊。
  惨白的漩涡像一轮皓月挂在“天幕”,浊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与后来不同的是,漩涡上,并没有溯荒封印束缚浊气,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古镜。
  徊道:“这面镜子叫溯荒,取上古琉璃镜制成,当中蕴有白帝的灵力。后来白帝铸白帝之剑,它就是剑心。”
  问山没有在意徊说了什么,他的目光都被漩涡下方吊着的那人吸引住了——
  只见四条极粗的铁链从天幕垂下,牢牢地扣住一名老者的手脚,将他悬挂在半空中。
  而老者的灵气,便顺着铁链游入溯荒镜中,随后从镜的背面溢出,与那些盘旋着的浊气两相缠斗,不死不休。
  叶夙和元离认出了这人。
  他是伯赵氏的一名长老,极擅五行术法,小时候,他教过他们如何在雪原上催出春芽。
  虽然早就知道族人的宿命,是在生命走过大半程时,族人都需进入月行渊,将毕生的灵力奉于此间,但真正看到他们所经历的,还是不免心惊。
  徊的声音静静传来:“我们所在的这个世间,本是清浊二气共存。四方天柱矗立,清气从九重天来到人间。六界空间交错,时而磨砺出裂缝,浊气也从裂缝渗出,来到人间。
  “有清气在,浊气原本无伤大雅。可是后来,天柱倾塌,清气升天消散,人间的清浊二气便失衡了。神离开人间前,曾帮人族修补过许多异界裂缝,但有的裂缝极其隐秘,且还在形成当中,尚未有气息透出,所以难免会有遗漏。再者说,今后千万年,六界交错磨砺,必定有新的裂缝形成,所以人族必须自己学会封印浊气。
  “神族于是教授人族溯荒封印,取上古琉璃镜,为它命名为‘溯荒’,试镜于岐山,三封三禁,终得铸剑之法。神族以溯荒为剑心,又取三神物,分为剑袍、剑柄、剑刃,投入烈焰之中,白帝之剑于是铸成。
  “白帝剑成,本应用来封印浊气,但因持剑人端木纠放弃持剑,人族竟一时无人能够以剑种下溯荒封印,而白帝剑已认下端木氏血脉,除了端木氏,此剑无人能持,是故费尽心血铸造的神剑就此荒置。
  “后来神族归于九重天,神剑因人间清气稀薄,分崩离析,剑柄、剑刃、剑袍散去人间各处,遍寻不着。
  “浊气未被封印,人间后患无穷。好在重君,就是春神句芒,不忍见人间生灵涂炭,他在离开人间前,最终违背天命,为人族卜得一卦,算出在将来的千余年间,人间将会有三处异界裂缝外溢浊气,如果能顺利封印,可保人世万年无虞。”
  “因为另两处裂缝尚未形成,重君只寻到第一道裂缝的位置。”徊说着一顿,望向苍空中的惨白漩涡,“它在极北的雪原之下,如月行渊,后来我族便叫它,月行渊。”
  “……离开人间的前一日,重君不顾白帝阻扰,用榑木的根须,将东海大泽上的甘渊拔出,迁至极北雪原之上,以古神之遗址,镇住这个正在形成的裂缝。随后,重君叮嘱青阳氏族人隐于此间,确保这里的浊气裂缝不被外界觊觎、利用。我族遂以五行之术引来大雪,以雪浇盖甘渊百年,直到彻底藏于雪峰。
  “可惜重君此举泄露天机,乃是逆天道而行,最终招至天谴,引来荒雷酷刑,神体幻灭,只余残相,永世幽闭。
  “后世人只知春神句芒是最后一位为人族谋福祉的神,且为了人族,遭受过一场最严苛的刑罚,所以便在每年的正月前后——他受刑的日子纪念他,是为春祭,却不知春祭的真正由来是为此。”
  徊说到这里,默了片刻,似要从这段千年往事中抽回心神,“说回异界裂缝。重君提过,千余年间,将有三处裂缝外溢浊气,月行渊是第一处,你去过沧溟道深处,应该已经发现了第二处。
  “与月行渊不同,这里好歹有甘渊镇守,沧溟道的浊气毫无管束,外溢得十分厉害。幸而千年前,端木氏一族因遭受神罚,主族的其中一支恰巧迁去了沧溟道。这一支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浊气勉强困在了沧溟道中,不过,经此千年,这个地方也沦为万妖之窟。”
  “榆宁的那只妖物固然厉害,但它也是通过浊气修炼,方有了今日境界,想必你在沧溟道深处已见了许多类似的妖物,虽不及它,假以时日,未必不如它。今时今日,你我也许可以联手与那妖物拼死一战,且不说最终的结果极可能是两败俱伤,就算除掉它,今后再出一只这样的妖,又该如何?
  “浊气未被封印,祸源始终不断,而我族因与异界裂缝抗衡,已经日渐式微。今日断绝一祸,根未除,人间浊气汹涌,他日便是敌愈强,我愈弱之局面,到那时,恐怕一切都为之晚矣。”
  第190章 累世问剑(一)
  问山道:“我知道你说的法子了, 你想找到白帝剑的碎片,重新铸剑,然后用神族教的溯荒印,封印裂缝, 尝试千年前端木氏未能履行之责?”
  “不是我的法子。”徊道, “青阳氏世世代代, 皆以此为任。”
  问山又道:“可你不是说,白帝剑只认端木氏的血脉, 其他人不能持剑吗?”
  “……不, 除了端木氏, 我族或可勉强持剑。”
  “为什么?”
  问山精于剑道,深谙一剑不侍二主的道理,何况还是这样一柄神剑。
  他一边问着,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高空中, 被铁链锁着的那人。只见此人的灵气游入漩涡前, 溯荒镜中一道似有若无的血气闪过,问山心下一沉,忽地了悟,“因为这个?”
  徊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 他只道:“重君神体幻灭前, 用最后的神力,留给人间一缕气息。因我族与重君有一丝血脉羁绊, 所以通过这缕气息,我族曾见过一次重君的残相。这是近千年前的事了, 残相教给我族一种法阵,或能寻到白帝剑的一丝剑气。”
  “只是……不知为何,从未成功过。”徊道, “所有的试阵之人,不是失败,就是忽然放弃了。”
  问山听了这话,同样不解。
  失败可以理解,要寻神剑必定不易,可青阳氏想要化解族人的宿命,唯有找到白帝剑一条路,何故会半途放弃?
  他问:“你希望我同你们一起结阵问剑?”
  徊稍一颔首,正要答,眼神忽地一凝。他朝一旁看去,只见叶夙闭目结印,春雾般的灵气从他手中泄出,缓缓送入高空被铁链束缚的老者眉心。
  徊一时怫然,挥手劈出一道灵诀,斩断叶夙的灵气。
  “你做什么?!”
  叶夙道:“强行从身体中榨取灵力,难免魂伤,我看前辈苦痛,是故用愈魂术帮他缓解一二。”
  “简直胡闹!”徊斥道,“今日你助他缓解苦痛,明日又当如何?难道你能时时来,日日来,年年来?若无法长久,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凡事只顾眼前,如此,我看你也当不起什么青阳氏少主了!”
  这话说得极重,叶夙听了,施法的动作顿了顿,结出的印慢慢散了。
  “父亲教训得是。”
  “自去寒牢思过。”徊一拂袖,背过身道。
  等到叶夙远去,问山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我记得我伤重之时,有个人对我用过愈魂之术,就是他吧?”
  徊似乎还在愠怒之中,没有吭声。
  “可惜当时我几乎濒死,他还年少,那点愈魂的灵气对我来说用处不大。”问山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的伤,连青阳氏之主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取来榑木枝为我施救。我听说榑木枝是放在冥思堂的,那里的族人都去过月行渊,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垂垂老矣,行将就木,只能依靠榑木的神力缓解魂上之伤,勉强再撑些年月。”
  徊一怔:“你如何知道?”
  问山笑道:“我当时只是濒死,又还没死成,出于求生本能,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得撑着精神辨别吉凶。你们说的话,我在‘昏睡’时都听到了。主上为我取来榑木枝,冥思堂的族人便没人管,主上不能眼睁睁看族人受苦,只能自己耗费心血救治族人,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小。”
  徊听出问山的亏欠之意,说道:“此事你不必在意,我救你,并非无所图,我已说了,我希望与你和明恕一起结阵,寻找白帝剑的下落。”
  “自然要找白帝剑,但不只为你,也是为我,你别忘了,榆宁的仇我还没报呢。”问山的道,“我也说过了,我是个俗人,心中那点爱恨恩义看得比天还大,报不了的仇,偿还不了的恩,在我心里都是过不去的坎。主上为我舍了半幅心血,冥思堂的族人因我受苦,几乎折进性命,我记在心中,来日一定数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