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苏菀没有转身，还忙着手里裁布的事。
  一剪刀下去，锦布利索被裁成了两半，剪刀反射的寒光让她有点不寒而栗。
  黎雁舒轻咳一声，默默绕道了在了她桌子对面，半弯着身子看着她：“回来了。”
  她手指敲着桌面，一个字一个字可怜往外蹦：“你真的忍心不搭理我吗？更何况，我还是带来好多好多生意回来的。”
  “是吗？怎么不见那个信誓旦旦保证的人把自己老男朋友带来啊？”苏菀幽幽分了她一个眼神，转手拿出了软尺。
  黎雁舒一顿她隐隐看见工作室其他朋友正憋笑。
  老...男朋友...
  想到那什么洗白宣言和绝不谈恋爱的保证，她觉着自己头皮变硬了。
  轻咳一声，她马上含含糊糊：“你也知道他老师那个情况不太好，节目结束就赶过去了。”
  有点心虚的坐到了旁边位置上，但做鸵鸟不是她的风格，她正了正神色，挺直了自己的背：“那我也第一时间赶回来了嘛～”
  “哼。”她听见苏莞从鼻息间溢出了声轻哼，“和这种老男人谈恋爱你小心点，都是说得比唱得好听，你到时候别被骗了就好。”
  “我...”
  “你有时间去看看，人家老师那么严重，你多少要关心关心，也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事，他们消息保密也真做得不错。”
  黎雁舒伸手轻轻抚了抚苏莞的肩膀：“我知道，这边的事我安顿好了会去的。”
  话是刻薄了些，但她能理解，楚祁晏老师在业界是翘楚，此刻什么消息也没有，也不怪苏美人这么说。
  犹豫半晌，她一边看着老师脸色，一边道：“他不会骗我的。不过...有个事，我觉得我需要坦白一下。”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黎雁舒又偷摸摸瞄了眼苏菀。
  “想接就接吧。”苏菀收拾着零碎的布料，把自家徒弟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比了个OK，黎雁舒讪讪笑：“马上回！”
  电话刚接通，楚祁宴带着浓浓的疲惫的声音便传入了耳朵。
  “雁舒，我下飞机了，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手机震动。
  黎雁舒没想到楚祁宴居然把自己定位发过来了。
  “你这是在报备行程吗？”收缩着小地图，她站在工作室角轻笑，“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以后都这样。”
  “嗯。”歪着脑袋，黎雁舒眉眼抹上了一层娇意，眸光流转，用手指，轻轻拨动着花瓶中半垂着的百合花瓣。
  撩拨得，仿佛是少女心事。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捂着嘴问：“我打算说了我们的事，但我有点怕？”
  “雁舒。”
  他每次缓声念她名字，吐词清晰，发音好听，莫名有种缱绻的感觉。
  “这件事，我认为早一点说比较好，什么时候，你也会畏畏缩缩？”
  “谁畏畏缩缩了？”黎雁舒急声反驳，在瞧见从四周张望来的眼神后，不好意思地点头，眼珠转了转，降低了音调，“其实也没事，没上节目前，我们离不离都不好说，这和谈恋爱不稳定不见家长，差不多意思。”
  “黎雁舒。”
  这三声咬得更危险了，几秒后，那边妥协了，嘱咐：“好了，这件事如果真的严格说起来，我才是更担心的那一个。我们结婚了，却还没有来拜访苏老师，我...很失礼。”
  “苏老师能谅解的，等我这边事处理完，我立马来，我也不想对你的老师失礼。”
  末了，黎雁舒故意对着楚祁晏道：“挂了，小老头～”
  “你...”
  楚祁晏吃瘪，她很高兴，虽然赢嘴笨的老公有些胜之不武。
  重新走到了苏莞面前，黎雁舒深呼吸：“苏...”
  “甜蜜完，见我需要切换心情？”苏菀俯身向黎雁舒凑近，“大家都在工作，你却在谈恋爱，收敛一点。”
  “不是...”
  黎雁舒反驳的声音很小，但不妨碍苏菀听清，她玩笑道：“不是什么？不是谈恋爱啊？我的小徒弟还有当海王钓鱼的志向？”
  黎雁舒闻声更纠结了。
  还真不是谈恋爱。
  “我...”小心翼翼地眨了下自己眼睛，她疯狂做着心理建设，犹豫一会儿又问，“你觉得楚祁晏做老公合适吗？”
  “黎黎，虽然我认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很健康，但你年纪还小，多谈几个也是好的。人外有人，我那个侄子其实...”
  “不不不！”黎雁舒立马摆手打断，“有些别的事。”
  苏菀斜睨她一眼，也不逗她了：“扭捏了？还挺很少见的，说吧，什么事见不得人？”
  无非是和楚祁宴早看对眼了，还能有什么呢？
  她家雁舒，脸皮还是薄得可爱。
  黎雁舒鼓足了勇气，一次性把话说完整了：“我和楚祁宴已经结婚了，有证的那种。”
  “应该...体验不了多次恋爱了。”
  第47章
  苏菀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愣神重复：“结婚？”
  “不是闪婚！”黎雁舒微蹙着眉，又心虚着字句艰难向外蹦，“不是...节目后, 是上节目之前，我和他是因为家族利益联姻的。”
  “因为跨圈合作, 利益错综复杂, 也因为我们感情不稳定, 所以只有家里人知道。”
  她还格外强调：“家里人也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血缘非常近的人知道。”
  “我不是不说, 而且之前我和他也确实没那么恩爱。”
  苏菀晃着神, 眉头紧皱。
  之前黎雁舒在她眼里一直是娇宠长大的纯情小姑娘,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朋友，现在她的纯情小徒弟告诉她，她结婚了, 好像还结挺久了, 这谁受得了？
  “不对，楚祁晏新闻报道不是写他一直在国外, 之前还采访过, 新年不能回家遗不遗憾的...”停了几秒，她放下手中的布料和尺, 直接握住了黎雁舒的手, “没那么恩爱？他几个意思啊？真把你撇下了？你原谅他了？还一起上节目？”
  苏菀一连串的话语之间没有一丝停顿，见她情绪激动, 黎雁舒伸出手软软勾了一下她的手：“老师...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苏菀深吸一口气, 嘴边虽带笑，不过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没事, 你慢慢说，我听着。”
  黎雁舒：“......”
  “要不，我先把今天的营业发了，你看我这身如何？”
  ——
  “祁晏回来了？”
  病房门刚被推开，一声苍老的低问便钻入了耳。
  “老师。”楚祁晏低低应声，在空中和护工交换了一个眼神，三步并作两步站到病床边，“我带了饭来，特意的是家乡酱料。”
  “难为你了，赶飞机来，还记得带饭。”小心翼翼摸索，莫南缓慢地坐下，宽大的病服罩在身上，哪怕精神状态不错，人也肉眼可见清减了许多。
  夕阳余晖照在老人花白的头上，映着那不再充满光亮的混浊眼眸，楚祁晏缓慢放下饭盒，握住了老师的手：“您放心，展会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外面问起来...”
  “你如实说就好，我这事也没有瞒着的必要。”莫南摇了摇头，“祁晏，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有机会...和那丫头一块儿来吧？只是可惜，没有好好看看那丫头长什么样子。”
  嘴角弯了弯，楚祁晏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柔软，轻声回应：“很漂亮。”
  莫南难得展了点笑颜：“出息呢？”
  “她很好。”
  “我知道，你那节目我听了，不用再同我表一次衷肠，你在我面前说她十次好，也不如我亲自见一见。”莫南停顿了半晌，骤然变得落寞，“都是我不好，我对不住那丫头。”
  从知道他们夫妻关系后，莫南就在懊恼，这一年半，怎么也该让祁晏回家一次的，是他焦虑病情，固执地把压力加在他身上，还产生了这么多误会。
  他也怕，自己的身体会撑不到他们一同来的那一天。
  “老师，她说了，等把工作上的事处理好就来看您。您安心静养，不要想太多。”楚祁晏看出了老师的顾虑，温声安慰，“最后一站，一定诸事圆满。”
  “嗯。”莫南吐出一口浊气，“好了，先吃饭，不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你就别守着了，回去休息吧，不放心，我让Amy把检查报告给你看看。”
  “没事。”楚祁晏帮忙拿着筷子，恭敬递到老师手上，“没事的，我坐在旁边，再多陪您说说话。您想听展览作品还是...”
  “说说那丫头吧。”
  怔了一瞬，他失笑：“好。”
  “我和她...要从一次朋友的婚宴说起...”
  ——
  接到丁杦成电话的时候，楚祁晏刚从医院出来。
  乌云遮月，雨将落未落。
  “我一会儿过来，没事，我再做确认。”手轻捏着眉心他缓声应着那边，“没事，我还好，飞机上一直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