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发高烧了，身体有点脱水，先不要说话了。”
  何凛起了身，往车窗外看了看，打开了车门。
  清晨的阳光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入，顾潇眯起眼睛， 抬起手挡了挡， 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你们醒了？”
  沈岳从地上爬起来，递过两瓶水，“先喝点水润润喉，我去拿吃的。”
  何凛把水递给顾潇，又转头往丛林外的方向看去。
  从这里看不到山下的公路，应该是半山腰的一个缓坡，原本是没有路的，他们硬生生地开车碾出了一条路，得亏了沈岳那一流的地形感知力，否则在夜晚视线受阻的情况下，车会径直冲下另一边的山崖，后果不堪设想。
  沈岳从登山包里拿出几块蛋糕，盒装牛奶，都是前日从城里买来的，顾潇觉得喉头堵得慌，肚子很饿却只喝下了半盒牛奶。
  何凛递过一块蛋糕，“你刚好，要吃点高热量的才能补充体力”
  顾潇犹豫了一下，接过蛋糕啃了一小口，皱起了眉。
  她着实不爱吃这些当地生产的点心，甜得发腻，一口下去只觉得牙根都在痛，于是拿起剩下半盒牛奶，就着蛋糕囫囵吞了下去。
  林子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潮湿气息，何凛蹲在地上仔细地看了半天，起身来拍了拍手：“现在下山的话，大概率会正面撞上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硬碰硬的话我们没有胜算。”
  沈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话锋一转道：“但是一直待在这里不下山也不是办法，天亮了他们很快就会顺着昨晚的车轮印找上来，而且这里的地形不利于我们逃脱，不过我早上在周围都观察了一下，那个悬崖也就二十多米高，如果我们徒步的话，应该可以下到最下面，顺着河流方向走可以避开他们从另外的方向下山，只是路途会远一点，还有下面的地形情况暂时也不清楚。”
  何凛伸头往悬崖下看去，一条河流贯穿而过，乱石堆间杂草丛生，竟长得有半人高，一看就是从不曾有人到过的处女地。
  “我们两个是没问题，但是顾潇……”
  “是啊，她的伤不能长途跋涉，更何况这下面连路都没有。”
  两人说话间，顾潇已经下了车，慢慢地走了过来。
  “我可以的，就按沈岳说的我们从下面走吧。”
  看着两人犹疑地看着自己，顾潇无奈地笑笑，说：“这悬崖下面是有人下去的，会有路的……”说着，她走近两步，指了指不远处的崖壁，“那边，有个人工开凿的山洞，应该是这边当地人用作供奉神佛的龛。”
  沈岳一愣，顺着顾潇指的方向看去，“你怎么知道？”
  “你们看，这里几乎所有的树干上都长有附生兰，这种攀缘植物在这种高温湿润的环境会发疯一样的生长，但唯独那一棵树上没有，树下的灌木也比周围的要低矮，应该是时常有人下去打理，在这种宗教地位很高的国家，能这么上心的，也只有神龛了。”
  “可是，神龛为什么会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泰国的宗教以大乘佛教为主，但是也有很多旁系的分支，这兴许是当地的什么特别风俗吧。”
  顾潇还在看着那棵没有长任何攀缘植物的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似乎有些奇怪，很少有的这种感觉。
  “既然这样，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何凛看了顾潇一眼，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对沈岳递了一个眼神，他马上拎起登山包拿出了尼龙绳，固定桩，金属安全扣，全都是索降需要的工具。
  两个男人熟练地做好固定桩，试了试，承受两三个正常体重的人不成问题。
  何凛走到顾潇面前，用尼龙绳绕过她的腰，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顾潇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绳子，抬眼看何凛，他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安全扣。
  “何凛……”
  “嗯？”
  “如果我们这次顺利地回去了，以后……”
  “以后我们尽量少见面，你清楚周瑞祁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潇习惯性地想反驳，转念一想，改口道：“这次回去，他肯定会更加防备你，有可能还会先下手为强，对你……对你们不利。”
  何凛系好了绳扣，用力拽了一下， “我知道。”
  顾潇想了想，继续说：“我们知道‘梭哈’有另一个身份，还有坤帕那份资料还藏着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回去周瑞祁那里，真的是最好的时机吗？”
  “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最好的时机’。”
  “那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何凛没有回答，手一伸，揽住顾潇的腰，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另一手抓住尼龙绳，试了试安全扣的牢固程度，“下去的时候抓紧我，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大学的时候我是攀岩社的，这点高度还不至于害怕，就是……我这边胳膊动不了，帮不上你什么忙。”
  “不需要你帮忙，你顾好自己的安全就行。”
  索降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崖壁上突出来的岩石成为了最佳的着力点，带着潮气的泥土踩踏上去比干燥的地面更加粘连稳当，只是那些旁逸斜出的杂乱树枝有些麻烦。
  下降到一半的时候，何凛停了下来。
  “休息一下吧。”
  顾潇点点头，喘了口气。
  心砰砰地跳着，是因为靠他太近了？还是因为这高高的悬崖让她眩晕？
  沈岳也停下来，靠着崖壁，腾出一只手扒开厚厚的草丛，露出一个不太规整的城门形的洞口。
  “真的有个山洞！”
  何凛攀崖壁上的岩石爬过来往山洞里看去，里面黑漆漆的，沁人的凉气夹杂着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飘了出来，像是某种药物，闻上去有些刺鼻。
  沈岳拿了手电筒往山洞里照去，并不见什么神佛像，靠着粗糙的洞壁，整齐地摆放着很多大的坛子，粗略地数来有十多个，那刺鼻的药水味就是从这些坛子里散发出来的，外面一道铁栅栏，挂着粗壮的锁链，上面还贴了一张黄纸，写着一列看不懂的字。
  “顾潇，那上面写的什么能看懂吗？鬼画符似的......”
  沈岳用一根手指堵住鼻孔，皱着眉道。
  顾潇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快走吧，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你还好吗？”
  何凛垂眸看了她一眼，爬回到了刚才的位置，沈岳收起手电筒，将拨开的草丛复原，拉好绳索继续下降。
  顾潇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到了崖底，顾潇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休息，何凛递过一瓶水，“没事吧？”
  顾潇按着胸口，说了声谢谢接过去喝了一大口。
  “我知道东南亚很乱，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于无法无天，没想到......你知道那个山洞里的味道是什么吗？”
  “福尔马林……”
  何凛淡淡地回答道，回头又看了一眼山洞的位置，“那是个藏尸洞。”
  第五十一章 隐秘罪恶（2）
  沈岳收好绳子朝两人走了过来，又仰头望刚才那个洞穴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不明白的是，那些尸体为什么不是用棺材装或者是随便抛在那里，而是用坛子？”
  顾潇也看了看，道：“关于这个，我以前也是在一些非官方资料上看过，是东南亚这边流传的一种很古老的邪术，叫做古曼童，也就是俗称的‘养小鬼’，说是可以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比如生财，转运，复仇，诅咒对手等等，很多当权者和有钱人对此深信不疑，我都当传说来看的，没想到现代文明社会居然还有人在信并且真的在实施这种邪术。”
  听到这话何凛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弗朗说，前些阵子有一伙当地的武装分子，也不知道是哪股势力，趁着夜色闯到附近的一个村子，挨家挨户地搜寻八岁以下的小孩，临走还放火屠了村，事情虽然很大，但警方也就装样子调查了一下，不了了之。”
  “屠杀了整个村的人，居然就这样不了了之？”
  顾潇愤恨地说着，从刚才看到山洞里的东西到现在，胸中就堵着，闷闷的憋得她极其难受，有一种想要作呕却呕不出来的感觉。
  “这座山里像那样的洞穴应该还不止一处，一来这山洞里气温低，是个天然的冷藏柜便于延缓尸体腐败，二来……”
  顾潇说到这里，冷哼着笑了一声，“原来他们也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躲到这么偏僻隐秘的地方来，就为了那些没根没据的邪门玩意儿，不把人命当命，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也不知道将来还会有多少孩子遭殃！”
  何凛默默地垂了垂眼帘，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向前面走了一段距离，抬头往峡谷深处望去，像是在观察地形。
  沈岳也收回目光，对顾潇笑笑，拿起她放在地上的水瓶，“再喝点水吧，待会儿赶路会特别需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