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忽然变得很沉静，半梦半醒之间，宋言奚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还有不知道是谁的，异常清晰的心跳声。
  闹钟响起，宋言奚条件反射般地闭着眼坐了起来，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时间六点半，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或许，并没真正睡着？
  许哲南走进来，拿下旁边的衣架上搭着藏青色的制服外套和白色帽子，“别这么坐着，会感冒的。”
  宋言奚皱着苦瓜脸低哼了一声，“这就要走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休假陪我啊？”
  “现在到春节我都是休息不了的，对不起......”
  许哲南坐下来，揉了揉宋言奚的头发，抱歉地对她笑笑。
  宋言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咱们在一起以后你总是在和我道歉，执勤，开会，出警，写报告，没完没了的……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给我个警察做男朋友。”
  “怨气好大啊，现在后悔换人还来得及。”
  “想啥呢，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了你的陆雪小师妹。”
  “扯远了，关人家什么事？”
  “我就是不喜欢她老是娇滴滴的师哥师哥地叫你，你又不是没有名字。”
  “……”
  “没空陪我，和她倒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我好生气！”
  “你不也是白班夜班连轴转？时间总不合适啊……但是可以先计划着，休假你想做什么？”
  “疫情闹得也不敢出去旅游，只能待在家了。”
  “就待在家，什么也不干？”
  宋言奚一本正经，“当然要干啊，咱们玩石头剪刀布，你出剪刀，我出瀑布。”
  许哲南神情淡定地挑了挑眉，吻了吻宋言奚的脸，戴上帽子起身。
  “开车注意安全，别超速……我先走了，早饭在锅里。”
  “……”
  宋言奚丧气，现在许哲南已经对她时不时的飙车完全免疫了，唉，人生乐趣就这样少了一大半。
  起了床，才发现整个屋子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衣柜里摆着收下来叠好的衣服，还按内衣、毛衣、外套分门别类，梳妆台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井然有序，窗台的绿植浇了水，大福的猫粮添满了，猫砂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连自动饮水机也换好了水，垃圾桶都换上了新的袋子，装满的垃圾应该是被许哲南打包拎走了，沙发上原本放得杂乱无章的垫子也放在了该在的位置，厨房的台子上，豆浆机上保温的灯亮着，咕嘟咕嘟的飘出热乎乎的香味。
  环顾着这一切，宋言奚足足愣了五分钟。
  现在才不到七点，许哲南得多早起来才能做好这些啊？她这是找了个男朋友吗，怎么有一种娶了个贤妻良母回家的感觉？看这架势，他是准备和她过日子的节奏啊......
  宋言奚倒吸一口凉气，太阳穴突突地跳，心怦怦作响。
  结婚？达咩！
  有些念头一旦播下种子，就像是雨后的土壤被阳光照射过，破土发芽，疯长起来拦也拦不住。
  这一天，宋言奚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午休的时候，王楚楚跑来表达关心，“我看你一上午恍恍惚惚的，没睡好吗？”
  宋言奚趴在桌上，捏着一只笔上下弹着，恹恹地看着王楚楚，面色红润，光彩照人，恋爱中的女人哪。
  “楚楚，如果现在郑医生跟你求婚，你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吗？”
  “呃……怎么突然问这个？”
  王楚楚被问了个猝不及防，红了红脸，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会答应，但是不会那么爽快。”
  “为什么？”
  “会答应是因为我真的爱他，但是谈恋爱和生活毕竟是不一样的，还是得慎重……你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
  宋言奚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更加心事重重。
  王楚楚看着宋言奚的表情有些凝重，拍了拍她的背笑道：“不会是交警哥哥跟你求婚了吧？”
  宋言奚摇摇头，“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在和自己纠结。”
  已经做好吃瓜准备的王楚楚很失望，硬生生地将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按捺了下去。
  “哦，还有感情问题能难住你这个人间清醒？”
  宋言奚坐起来，叹了口气，“楚楚，我好像有点爱上许哲南了。”
  王楚楚一愣，“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什么叫‘好像有点爱上’？”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宋言奚眼神慌乱地瞄了瞄四周，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于是靠近王楚楚耳边，低声说：“昨晚我们在那个的时候，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有了孩子就生下来，他负责……今天早上我起来一看，他竟然把屋子给收拾了，还给我做了早饭……天哪，我要疯了！”
  王楚楚眨巴着眼睛，一脸不得要领的迷惑。
  “他说的，做的这些，不都很正常吗？你喜欢他，他对你好，没毛病啊......”
  “没错，我是很喜欢许哲南，甚至可能爱上了他，但是我绝对绝对不想和他结婚生孩子，然后像大多数人那样认命地过鸡零狗碎的白开水日子……楚楚，咱们这么多年闺蜜了，你了解我为什么会是不婚不育主义的坚定拥护者吗？”
  “了解啊，你不就是害怕束缚，不想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么？其实如果能和爱的人在一起，结婚又有什么不好呢？”
  “结婚的意义是什么？找个人一起还房贷车贷？让那点自认为伟大实则可怜的爱情在日复一日的为柴米油盐酱醋茶鸡毛蒜皮吵吵闹闹中消磨殆尽，再殚精竭虑地生两三个孩子给他们当牛做马？孩子长大再给他们买房买车找对象，他们有了孩子还得给他们带孩子，死了都要保佑他们大富大贵发大财，要是保佑不到位，他们还有可能把你挖出来换个地方继续保佑，或者像老宋和李颖那样做对自私的父母，可潇洒可自由了，那干嘛要生孩子呢？”
  王楚楚鄙夷地冷笑，“你老是吐槽我爱想得太多，你现在不也一样犯矫情病了？那么好的男朋友是多少女人都求而不得的，你还在这跟我各种凡尔赛，安心享受幸福不好吗？”
  宋言奚蹙了蹙眉，叹息道：“对啊，我是应该心安理得享受就行了啊，可是最近我老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感觉，许哲南对我的所有的好就像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他只是在履行作为男朋友这种身份应该履行的义务……然后我就想，究竟我要一具躯壳来做什么？还有，我怎么越来越贪心了，总想得到更多？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明白……”
  王楚楚善解人意地点头，微笑，“宋言奚，你爱上他了。”
  第49章 ：你爱上他了（2）
  冬夜，偌大都市，万家灯火。
  这一条巷子不算深，突突的摩托车发动机声音由远及近，伴着阵阵喧闹的人声，笑声，掀起一阵夹杂着灰尘杂物的狂风，然后又逐渐行远。
  巷子外紧接着的就是一条下穿隧道，那些摩托车加足了马力飞速从隧道穿过。
  市体育馆的丁字路口很开阔，过往的车辆不算多，却是城市里重要的交道要道。
  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愿意在这样寒冷的晚上在这一带逗留，除了这群飞车党趁着夜幕掩护放飞自我以外，还有为了蹲守他们而加班的交警。
  赵锴点了下人头，对许哲南说：“加上小陈他们抓回来的一共是十二个人，其中六个人有摩托车驾照，八辆摩托车只有三辆有正式的牌照，其他的都是经过非法改装过的。”
  许哲南扫了一眼，这群人有男有女，都穿着各色各样奇装异服，奇形怪状的发型发色，女的还画着浓妆，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都梗着脖子，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有两个人还抽着烟，一副不屑的漠然样子。
  “再多叫几个同事过来，时间不早了，处理完了尽快收工。”
  许哲南说完刚转身，就听得人群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警察叔叔，请问国家哪条法律规定的晚上在马路上骑摩托车是犯法的了？”
  女孩约莫二十岁出头，一头黑长直，算是这群人里面比较正常的一个了，但这问话的语气依然不免阴阳怪气，还带着一脸的讥笑。
  “晚上在马路上骑摩托车当然不犯法……”许哲南淡淡地笑着，举起手里的记录本，“但非法改装机动车，无牌照驾驶，超速危险驾驶，不戴头盔，加上噪音扰民，这些全都是违法的，还有，疫情期间不戴口罩在公众场合大规模聚集，违反了本市的疫情防控政策。”
  “呵呵，谁不知道你们这些警察别的用没有，就会抓几个好欺负的老百姓多开几张罚单，年底给你们冲冲业绩吧？罚款呢，我们都不会交，就见不得你们这些臭警察拿着鸡毛当令箭，凭什么交钱给你们扶贫？”
  女孩说着还很嚣张地朝着对着许哲南竖起了中指，这个动作仿佛给了其他人莫大的勇气，一阵哄笑之后，纷纷站起走过来，逐渐形成包围圈，还有人从摩托车上取下了棍子，扳手之类的东西，一派气势汹汹要打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