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晏氿      更新:2025-09-10 08:18      字数:3381
  陈安楠不知道叔叔在外面看他们,他一上午都守着陆清远,老师们带他们做游戏,他就跟在陆清远后头,虚虚攥着他的衣角,怯生生的。
  做游戏会让小孩子们相处起来很快,一场丢手绢的游戏结束,冲散了寒假过后的生分,小朋友都熟络起来,中途有几个小同学过来跟陈安楠说话,陈安楠也都小声应了,显然没有刚开始那么害羞紧张,他对新环境适应的还算快。
  等到了自由时间,班里其他小朋友也被这个新同学吸引过来,陈安楠有着不寻常的漂亮脸蛋,他低垂着脑袋,在别人突然叫他名字的时候,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会唰地抬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本就长得显眼,何况他还有个高高的哥哥寸步不离的陪在身边。
  陈安楠很快被小朋友们围成一团,他说话的声调有点软,不动时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小女生们凑上来问他喜欢什么,还分给他几块大白兔奶糖和小圆饼干。
  他磕磕绊绊的组织语言,回答小朋友们乱七八糟的问题,动不动就用手指头戳戳陆清远,确认对方还在旁边。
  陆清远被戳得烦,干脆给他手攥着了,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在建交,时不时哇两声,陆清远更烦了,觉得这短短半天就折损了自己一年阳寿,早知道这样别说削铅笔,就是陈安楠要削钢笔他也同意。
  可惜他爸丝毫不知道他的痛楚,还在办公室里和幼儿园老师谈笑风生,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塑胶操场,可以看得很清楚,陆文渊说话时目光就一直落在操场那堆胖瘦不一的小萝卜头身上。
  小萝卜头们上完户外课,又手搭着肩,一个叠一个,开着小火车回教室里去了。
  陆清远抽空去了趟厕所,哥哥不在,陈安楠就只能自己跟别人开小火车,他靠近火车尾巴,频频回头想看哥哥回来没有,上楼梯就走得慢些。
  排在后面的小男孩嫌他磨叽,没轻没重的伸手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陆清远刚跟上队伍,就瞧见陈安楠被人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了楼梯上,磕出“咚”地声重响。
  第7章
  陈安楠趴在地上,摔懵了。
  前面带队的老师听见声儿,回头,以为是陈安楠不小心摔倒的,连忙过来扶人。
  推人的小孩在没人留意的地方,幸灾乐祸的朝陈安楠吐舌头。
  陈安楠无措的抬头,周围聚集来的目光让他很胆怯,他看向那个推他的小孩,流露出天真的委屈。
  陆清远走上前,也没说话,只是眼色冷冷地瞟了眼推人的小男孩,忽然一抬手,用劲推了那小孩一把。
  小孩受不住力,跟着噗通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他坐地上呆呆地望住陆清远,没反应过来。
  陈安楠吓坏了,连带队的老师都愣了下。
  陆清远推完人,面不改色的从他旁边走过去,小孩被他的脸色恐吓住,迟钝了两秒,才张嘴嚎叫起来,极具穿透力的高音童声回荡在走廊上,哭得人心烦意乱。
  陆清远走到陈安楠面前,还不等老师要开口,他先告状,堵她的话:“他推我弟弟。”
  老师皱眉,语气很重:“他推你弟弟,你也不能推他呀,你还是个大孩子呢,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哦。”陆清远淡淡的说,“现在懂了,我不是有意的。”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意,反正推都推了,老师爱说说呗,毛主席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呢。
  小男孩哭嚎的惊天动地,脸憋得通红,老师哄了半天也没哄好,怕摔坏了,赶紧叫助教把人送到卫生室去。
  走廊上乱成一团,陈安楠被一堆小朋友围到中间,殷切的问他疼不疼。
  陈安楠像一只被吓坏的小仓鼠,两眼眨巴眨巴的看哥哥,陆清远拉住他的胳膊,也不让他串小火车了,把人从萝卜堆里带出来,蹲下身,两手轻轻卷起陈安楠的裤脚,往上掀。
  初春气温还低,冷风直灌裤腿,冻得陈安楠瑟缩了下。
  他膝盖上磕出片红痕,看得出肿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淤青就显现会出来,肿的也会更厉害些。陆清远搓热手,在四周略微按了按,问:“很疼吗?”
  陈安楠疼得干吸气,说不出话,嘴角都不高兴得撇下去了,只是没哭。
  老师看到这幕,过来安慰了几句,倒是没再说什么重话,又把陈安楠也送到卫生室去了。
  陈安楠没想到哥哥会推人,陆文渊更是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能被请家长,而他刚好就在老师办公室,半步都不用挪。
  送到卫生室的小孩,没检查出任何伤,就是嘘的,哭个不停,非说自己头疼,被摔成了脑震荡。
  陆清远说他摔得是屁股,要疼也是屁股开花疼。
  最后老师叫小男孩先跟她回办公室,打电话叫家长来调解,那小男孩一听,立马就心虚地说不疼了。
  老师心里有数,推人的熊孩子从小班开始就爱欺负同学,皮得很,经常把别的小同学欺负哭,他爸妈都是送奶工,起早贪黑,没功夫管孩子,就交给爷爷奶奶管,老人家在带孩子的时候,很多方面是没那么讲究的。
  对方爸爸听到儿子又在学校惹事,雄赳赳地赶到幼儿园,气势摆得足有两米。
  陆文渊立场坚定:“如果你们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我们这儿也同意费用全出,但是小孩子之间打闹也没这么个闹法,你们管不好孩子,没道理让我家的承担后果——”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这男人上来就贴烧饼似的照着儿子的脸呼了一巴掌。
  老师赶紧上来拦着,好话相劝,但这男人的劲头实在是大,手指头快戳到儿子鼻尖上:“你一天不给老子找事你都心里难受是吧!老子在外面辛苦赚钱,你就在这里没事找事?!等回去再说。”
  小男孩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半边脸鼓涨起来,杀猪一样的哭喊,说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陆文渊在旁边看这状况,实在没办法再说什么。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是很难沟通的,他自己当老师久了也门清道理。
  这场闹剧在半个小时的调解下,就是两边都有错,互相道歉算了结。对方家长和陆文渊道了歉,也没叫他们道歉,临走前又在儿子屁股上狠踹了一脚,气冲冲地把小孩领回家去,走廊上的嚎叫声渐行渐远。
  陆文渊处理完事情,和班主任一起去卫生室看陈安楠。
  班主任也是个中年女人,在入学前就听说了陈安楠的情况,心疼自然多了几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以后我多留心点,避免再发生这种情况。”
  陈安楠坐在卫生床上,和陆清远头对着头,把自己手腕也漏出来,小声跟哥哥诉苦:“摔得好疼呢。”
  手腕是摔倒的时候撑着地了,压得疼,皮上没有受伤的痕迹,陆清远认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还是给陈安楠揉了揉手腕,问:“是这里疼吗?”
  陈安楠瘪着嘴,点点头。
  陆清远给他边吹边揉。
  陆文渊看过去一眼,说:“那就劳烦老师在咱们身上多费点心。”
  老师说:“那孩子家境不太好,没爸妈管,叫家长都不知道叫多少遍,没多大用处,都打油的了。”
  陆文渊应声:“学生难管,老师们也累。晚上回去我也说说陈安楠,叫他和其他小朋友们玩的时候自己也留点心,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有以后。”
  老师心领神会,目光落在俩小孩身上:“我看他挺黏哥哥的,要是他俩一块上学会好不少,有哥哥护着的小孩不会被欺负。”
  陆文渊说:“哥哥有点大,都上小学了,明天就要回自己学校上学。”
  “您也是真疼孩子,”老师寒暄间,投来赞许的目光,“做家长的很少会特意请假来陪孩子适应上学。”
  陆文渊只笑着摇头,没多说什么。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尽管各不相同。
  陆清远一抬头,看老师和爸爸都在看他俩,顿时不好意思的松手,他爸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把陈安楠一起带过来。
  陈安楠被陆清远牵着,从床上蹦下来,陆文渊抄抱起他,和老师又客套了几句,才带着俩小孩离开。
  开学的第一天发生了这么点事,本该是不愉快的,但陈安楠反而很高兴,他认识了很多新的小朋友,尤其是跟哥哥闹了段时间的别扭翻了篇儿,把他给美坏了。
  陈安楠被抱在臂弯里坐上回家的车。
  幼儿园离家有点距离,陈安楠今天上午哭了半天,下午又出点状况,这会儿困得东倒西歪,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点一点的。
  陆清远瞧了好几眼,看小孩儿每次虚虚睁开眼睛,坐回去,没过两分钟再歪过来。
  最后,他默默把陈安楠的脑袋拨到自己腿上,陈安楠枕着舒服劲儿,睡得很沉。
  车子平缓地驶在油柏路上,这座城市的很多建筑都保留着民国时期的味道,灰墙青瓦,瓦楞间有一蓬蓬杂草冒出来,挑起轮红滚滚的落日,近的好似伸手就能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