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淮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陆一川脸上，他摸不准陆一川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他想起了之前他问陆一川,如果提前知道刘宇星是gay的话，会不会疏远刘宇星。
  那时陆一川用了一个类比来回答他——“放异性恋里，我跟女生相处也会更注意保持距离。”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在陆一川看来,跟同性恋相处也是需要保持距离的。
  周星淮的心口微沉,低声开口：“以后我会更注意边界感。”
  陆一川听到这话都顾不上愣了，猛地皱眉看向周星淮：“什么意思？”
  周星淮心里再度沉了沉,解释道：“哥，我……拿你当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因为这事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后的相处中，我会注意分寸，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你要跟我保持距离？”陆一川瞪大双眼，听到这话直接炸了，“保持哪门子的距离？你问过我意见没有？我答应了吗？”
  周星淮愣了一下。
  陆一川满脑子都是他好不容易处熟的、只会对他亲昵的小狗，现在要跟他生分。
  只是稍微想一想他就受不了。
  一连串的质问之后他稍稍冷静了一下，但再开口时还是忍不住血压蹭蹭往上涨。
  “靠！周星淮，你讲讲道理！是你突然间变成gay了，又不是我，凭什么要跟我保持距离？我又没招你惹你！”
  周星淮微愣开口：“我……以为你会介意。”
  “我介意什么？我他妈说什么了吗？”陆一川猛地皱眉，“我告诉你，这事儿你想都别想！”
  周星淮看着陆一川，观察着陆一川的表情，没说话。
  陆一川的反应很让他意外，他的思维疯狂转动，试图分析陆一川这个反应的原因。
  他明明是按照陆一川之前的说法做的，但陆一川却不同意，甚至反应很激烈。
  为什么？是因为对象是他吗？如果是别人呢？陆一川还会说不介意吗？
  陆一川再次冷静了一点，他看向周星淮：“你要怎么跟我保持距离？让我离你远点儿？还是动不动就让我别碰你？”
  周星淮心里一紧，知道陆一川一直都对他当初的疏远耿耿于怀，他刚才那话无疑是撞枪口上了，忙开口：“哥……”
  “别叫我哥，”陆一川直接打断周星淮的话，“我是不是说了，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难道在我知道这事儿之前你就不喜欢男的吗？所以我知道这事儿和不知道这事儿，压根没有任何区别！”
  陆一川赶紧下好结论，随后再次看向周星淮：“你要跟我保持距离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明白吗？”
  周星淮看着陆一川，微微点了下头。
  陆一川心里的慌乱总算散了点儿。
  周星淮想说什么，但想起陆一川刚才不许他喊哥，便又将话收了回去，只是朝陆一川那边靠近了一步，将肩膀轻轻地跟陆一川的肩膀挨上。
  陆一川侧头看了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好看了些，从这个动作中，敏锐地感觉到周星淮是在安抚他。
  语气平静下来，陆一川低声开口：“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有些事你压根没义务告诉我，是我非要问，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陆一川说到这皱了皱眉，有些懊恼，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刚才听完你说的话，确实没什么反应……所以，我们就跟以前一样，行吗？”
  陆一川的语气放得很轻，说到最后那句话时，尾音略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弱与不确定，像是有点害怕周星淮会不答应。
  放低的尾音敲打在周星淮的心上，让他心口一软，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甚至顾不上他还没想明白陆一川这一连串的反应的原因，只想顺着陆一川来。
  “好。”
  答应的话说出口，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压根不敢去想陆一川是不是对他比较特殊，更不敢去想或许陆一川也有可能对他有一丁点儿的好感，因为一旦想错，他和陆一川之间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陆一川主动开口说维持现状已经是他想都没敢想过的一种最好结果了。
  实际上，周星淮在向陆一川坦白他喜欢男生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陆一川会疏远他的准备。
  所以他才会主动开口说跟陆一川保持距离——如果陆一川很介意他喜欢男生的话，由他主动提出来，至少可以打消陆一川的一些反感。
  他不敢猜测陆一川的行为背后所代表的任何含义，因为他承担不起猜错的后果。
  在跟陆一川的相处中，他唯一确定能放心做的、安全的行为，就是陆一川主动提出、允许他做的。
  比如现在，既然陆一川不喜欢他说出的“保持距离”这话，那他就可以试探性地向陆一川靠近一点。
  现在两人谁也没说话，突然安静了下来，陆一川到这时才渐渐将理智找回来。
  他看向周星淮：“你之前……不让人碰，是因为这个？”
  周星淮低眸跟陆一川对视，点了下头：“嗯。”
  陆一川的心情有些复杂，以至于他的脑子甚至一时有点儿处理不过来。
  他纠结地皱了下眉，语气里带着一点心虚。
  “那你后来怎么又……不排斥了？”
  走廊上每盏灯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而现在陆一川和周星淮站的地方恰好在两盏灯中间，是光线最暗的地方。
  周星淮的眼眸微垂，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剪影，陆一川有些看不清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藏着什么神色。
  他听到周星淮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开口：“我要是不让你碰，你会生气。”
  陆一川的心跳莫名快了下，移开视线。
  心里挺乱的，但想法还在往外冒。
  心想确实，那时他挺恼火的，搞不明白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碰的，还以为周星淮排斥他，一想就觉得受不了，所以偏要往周星淮跟前凑，时不时搭个肩，周星淮不让他碰他就急眼。
  现在一回想，他这些行为落到周星淮眼里，是不是跟耍流氓差不多？
  他的眉峰收了收，有些想象不来。
  他试着假设一下，如果是个女生跟他勾肩搭背的话，他也会排斥。
  可问题是不管是他还是周星淮，都是男的。
  要他简单粗暴的把跟周星淮的相处方式改成他跟女生的相处方式，他光想想就觉得别扭，脑子里压根建立不起这个概念。
  而且他也没有人能参考，他关系近点儿的朋友全是男的，跟女生最近的关系就是同班同学，更别说周星淮在他心里跟一般的朋友还不太一样，他并不想跟周星淮疏远。
  轻轻吐出口气，陆一川看向周星淮：“那我那么碰你，搭个肩什么的，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周星淮看着陆一川，目光微动，轻轻摇头。
  “不会。”
  陆一川顿时松了口气，心情也轻松多了，他的眼睛亮了亮，再次跟周星淮确认：“所以就跟之前一样，没关系对吧？”
  周星淮点头。
  陆一川的心情顿时明媚了，嘴角扬了下，抬手跟周星淮对拳。
  “那就这么说定了。”
  周星淮抬起手，跟陆一川轻轻碰了一下。
  陆一川长舒一口气，重新看向楼下那盏路灯。
  “我有点儿没概念你知道吧？我朋友里你是第一个，我可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把握，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尽量……控制一下。”陆一川说。
  “嗯。”周星淮点头。
  陆一川这时再度扭头看向周星淮，目光落到周星淮脸上，轻轻扫视了一圈，他忍不住确认得更具体一点儿：“摸头呢？还可以吗？”
  周星淮的目光一顿，朝陆一川微微低头。
  陆一川的嘴角立马一扬，抬手在周星淮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
  他的小狗。
  周星淮低眸对上陆一川的双眼，轻声开口：“抱也可以，哥，能抱一下吗？”
  陆一川不知道的是，在周星淮眼里，陆一川的触碰从来都不在会让他感到排斥的范围内。
  所以只要陆一川喜欢的，所有动作，都可以。
  磁性的嗓音放低之后在此时安静的夜晚听起来带着别样的吸引力，陆一川听着觉得耳朵有些微痒，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在耳畔轻轻扫过。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朝周星淮张开了手。
  周星淮虚虚抱住陆一川，没敢抱太紧，但他低头，在陆一川肩膀上轻轻地蹭了一下。
  直到这一刻，从陆一川开启这个话题起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终于松了松。
  他像是在走悬崖上的钢丝绳，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落入深渊。
  嗅着陆一川身上那股熟悉的、让他安心的香味，他缓缓松了口气。
  胸腔里的情绪涨满，但周星淮克制着，只低声说道：“哥，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特别重要。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