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侧过身,看到窗帘的缝隙之间的天光大亮。
  他缓慢地转动眼眸，思索回忆：“……昨晚，我喝醉了？”
  最后的印象是，靠着元宝大爸和邢封说下次再聊之类的。
  然后呢？
  裴景元蹙眉，懵。
  他掀开被子起身,打着哈欠,缓缓走出去。
  客厅传来元宝的小奶音：“大爸大爸，你的脖子怎么了？红红的一片哦。”
  裴景元一喜,正要加速,就听见另一道懒洋洋的嗓音。“被蚊子咬了。”
  他分辨了一下，的确是元宝大爸的声音，但又有点微妙的不同，显得很是散漫放松。
  元宝：“痒不痒啊？元宝挠挠。”
  裴景元一笑,好孝顺的宝贝！
  他悄悄走出去，准备给小幼崽一个惊喜。
  刚露面,视线就撞上了瞬间抬眸的聂慎远。
  元宝正扑在大爸怀里,没注意小爸。
  他软嘟嘟的手指尖轻轻地蹭过大爸的颈侧，心疼地道：“一定是好大的蚊子哦？”
  聂慎远半躺在沙发床上,曲起一条长腿。
  他单手虚揽着小幼崽,直勾勾地望向顶着鸡窝头的年轻男孩子。
  “嗯，大蚊子。”
  裴景元：“……？”
  蚊子又不是他投放的，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元宝正要说什么，忽然被大爸抱住转半圈。
  他伸出小手：“小爸！”
  裴景元上前拍拍他的脑袋：“早饭吃过了？”
  元宝乖巧点头，握住小爸的手腕揉揉。
  “小爸饿不饿啊？快点刷牙哦。”
  随着他奶声奶气的关心,聂慎远起身下沙发床，径直走进洗手间。
  他的身影与昨晚宴会时的影子逐渐叠化，裴景元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些画面。
  由于所有闪回的画面，缺乏一定“叙事逻辑”，严重跳帧。
  最后停留在很奇怪的地方：他在元宝大爸的怀里。
  哈？
  裴景元抬起左手，挠了挠后颈，表情凝固。
  这对吗？
  洗手间，聂慎远拿着牙刷走出来：“过来刷牙。”
  “哦。”裴景元轻捏元宝的小脸蛋，“你乖乖的，等小爸跟你玩。”
  元宝跪坐在沙发床上，歪头抱住小猫猫，伸出小爪爪：“小爸快点哦~”
  裴景元心花怒放：呼~太可爱啦~
  一转过脸，对上元宝大爸的视线，他瞬间收敛起笑意，闷头往里走。
  开始刷牙后，他用余光扫视背靠在洗手台边的高挺身影，忍不住悄然去看他颈间。
  看清的刹那，瞳孔猛的一缩。
  三岁大元宝会错以为是蚊子块，他作为成年人可绝对不会搞错。
  这绝对是吻痕啊！
  还是那种嘴唇贴在皮肤上，用力吮了好久才会出现的非正常红晕。
  裴景元呆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时忘了在刷牙。
  断片的记忆连叠而来。
  大蚊子竟是他自己？
  这又对吗？
  聂慎远转过来，弯腰靠近他：“不舒服了？”
  “咳咳咳——”
  裴景元往外侧歪，“没有，完全没有。”
  动牙刷的频率极快，完全忘了外婆的叮嘱：刷牙要轻，不然会刷出楔形缺口。
  等他漱口，又见旁边的人已经将毛巾递过来。
  他咕哝：“我自己来。”
  湿毛巾贴上脸，顿时清醒不少。
  聂慎远：“刚才那是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什么？”裴景元瞥他幽邃的眼睛，坚决装傻到底，“哦，我是想起一件事。”
  聂慎远看着他墨黑的眉上染着水珠，有伸手用指腹碾去的冲动。
  “嗯？”
  裴景元遗憾地道：“我居然忘记请偶像签名。下次私下见他，不知何年何月。”
  聂慎远：“还有别的？”
  裴景元乖觉点头：“我以后绝对不能贪图酒色，我好像是一杯倒。”
  聂慎远提醒他：“是一口倒。”
  他的语气很是严肃，裴景元下意识地嘟嘴，叽叽咕咕：“知道了，再也不喝了。”
  呜~~~~
  急需小元宝的爱心抱抱。
  聂慎远见状，语气放得柔和。
  “是我不好，昨天我该拦着你。”
  “跟你无关。”裴景元抿唇。
  聂慎远继续问：“就签名的事情？还有别的？”
  裴景元装傻，眨眨眼摇头：“没了哦。我好饿，我出去吃东西。”
  他脚底抹油往外走。
  聂慎远斜靠在洗手台，回身时看了一眼镜子里的颈侧。
  ——这么明显，不至于看不到。
  刚好手机震动，是陈序的电话。
  他走出洗手间进入书房。
  陈序：“聂先生，已经查清楚您关注的两家公司。一家的话，老板是曾经的业内导演，内部资源多，但没有运作艺人的资源。另一家的规模比较小，但经纪人专业，口碑不错。只是公司背景一般，缺乏足够的影视资源。”
  书房的门没关。
  聂慎远分神听着餐厅父子俩的动静。“好。”
  他确有打算要另投资一家公司，为裴景元的演艺事业搭个台。但还是打算和裴景元谈谈再定。
  “陈序。”
  “是。”
  聂慎远吩咐道：“你去问邢封先生，要一张签名照。跟他说，是专门给裴先生的。”
  “好。”
  这不是什么大事情，陈序爽利答应。“是送到公寓，还是公司？”
  聂慎远听见餐厅的爽朗笑音。
  “公寓。”
  -
  餐厅的桌边。
  元宝捏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递到小爸嘴边，“小爸啊~”
  裴景元想迅速解决早饭，结果小幼崽太孝顺，非要喂。
  “元宝乖乖，小爸可以自己吃。”
  元宝用力摇头：“不要，元宝照顾小爸~”
  桌子对面，椅子发出擦过地板的动静。
  聂慎远落座。
  “元宝，让你小爸自己吃。我有点别的事情跟你谈谈。”
  此话一出，父子俩同步看向他，四只大眼睛都“惊恐”地颤了颤。
  桌下，裴景元的脚尖轻轻地碰元宝大爸的脚。
  ——他都特意提过好几次，对元宝温柔一点啊！
  聂慎远的脚没动，任由他踢了好几下。
  他抬抬手，从元宝手里拿下勺子，放在一旁。
  裴景元自己去拿大勺子喝粥。
  元宝鼓起小奶膘：“大爸说什么哦？”
  他眨巴眨巴眼睛，细密的睫毛忽闪，伶俐问，“大蚊子吗？”
  裴景元手一顿：“……”
  聂慎远抽一张湿巾递过去。
  他对小幼崽说起图书的事情。“昨天你小爸陪你选的，都是你自己挑的。可是早晨我问你字母怎么念，你已经都认识了？昨天临时都学会了？”
  “唔？”元宝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
  正当裴景元担心这样沟通是否太直接时，身旁的小幼崽磨磨唧唧地转过来，委屈巴巴地看过来。
  ——诶？
  元宝的小手扒拉着小爸的衣服，捏来捏去。
  瞬间，裴景元心软，恨不得能抱起小崽崽亲亲抱抱举高高。
  “元宝~”
  聂慎远一听他的语气，接过话茬，继续道：“元宝，我们很关心你的学习，尤其是你小爸。他不希望你回到现在，反而耽误你的学习。如果你觉得未来爸爸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你可以告诉我们。但不能骗我们。”
  元宝低头，小手也不再搓动衣摆，奶膘都鼓成两个圆嘟嘟的小包子。
  裴景元放下勺子，揉着小幼崽的脑袋：“元宝？”
  聂慎远又道：“你小爸很爱你，你说什么他都无条件相信。元宝，你能听懂我的话？”
  “呜~”
  元宝抱紧小爸的胳膊，呜呜咽咽起来，“元宝咩有要骗小爸……咩有咩有……”
  裴景元整个人都侧过来，倾身去抱住他：“嗯嗯，大爸小爸都知道的。”
  此时此景。
  聂慎远回到自己当初的那个判断
  ——两个小孩子。
  他起身绕过桌子，抱起小幼崽后坐下。
  裴景元有些担心，好在元宝倒是没有抗拒大爸。
  元宝软软地窝在大爸的怀里，低头轻声细语地解释：“元宝不骗小爸大爸……”
  裴景元问道：“元宝，昨天小爸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说没有学过呢？你告诉我们原因好不好？”
  元宝低垂着眼睛，捏住小爸的手指，扭来扭去。
  “未来的大爸和小爸说，等元宝在家里学好了，就可以去幼儿园。呜呜……元宝不要去幼儿园，想在家里玩。”
  原来如此。
  裴景元松口气，凑过去亲亲小家伙：“现在元宝还没有要去幼儿园，先不担心。”
  他之前听人说过，“幼儿园”开学当天总是会有大量小幼崽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