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
夭苔 更新:2025-09-10 08:24 字数:3263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将指甲刺进肉里,靠这点疼痛强行稳住自己。
他听见自己涩声问:“他平时……一直这样?”
“不然呢?”宋鑫笑了,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正经人能这么容易上钩?”
“……”
奚桥无言以对。
电话那头,宋鑫终于察觉到他异样的沉默,猜想他是有所动摇,心想倒也正常,老实人头一回做这种事,总归要经历一些心理建设。
他也不急,软下声音好言相劝:“要不是他自己品行不端,咱们也不至于出此下策。现在宋家的局势你也清楚,选好了队伍,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听筒那端还在说着什么,奚桥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挂断电话后,他在原地怔怔杵了一会儿。
胸腔里像是空了一块,偏偏又被什么闷堵着,压得他喘不过气。
明明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心里却并没有生出想象中的畅快。
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居然蠢到以为辛茸是干净的,忘了他前世曾对他做过什么样丧尽天良的事。
就因为某个瞬间,他曾经认真看着自己说的那句“不是你的错”,鬼迷心窍地忽略了他身上所有骄纵任性的、目中无人的证据,自欺欺人地以为他是个好人。
奚桥嘴角扯出个自嘲的弧度,目光落在桌上没喝完的半瓶酒上。
前世的他烟酒不沾,最是爱惜他那副嗓子,此刻却伸手拎起来,仰头灌了一口。
酒液顺喉烧灼而下,辣得他直咳,嗓子火烧火燎。
果然,还是喝不惯。
他缓缓滑坐在地,酒瓶从无力的手中滚落,在厚重的地毯上闷响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怯生生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是刚才那个兔耳女郎。见他抬头,立马受惊似的缩了缩脖子。
“请、请问你是辛少的助理嘛?他好像……不太对劲……”
奚桥心头一跳,霍然起身。
跟着兔女郎一路七拐八绕,他才发现这酒吧竟然别有洞天,另藏着一处隐秘消费区。怪不得刚才追出去时,一转眼就跟丢了人。
绕过一片昏暗蜿蜒的长廊,推开一扇门,入目是一间奢华套房。灯光暖昧,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兔女郎讪讪地绞着手指,声音渐渐弱下去,“刚才还好好打着牌呢,忽然就这样了,我问他,他也不肯说话。”
奚桥视线越过她,落在床边。
辛茸抱着膝盖,脑袋埋得低低的,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看起来的确……比平时更委屈些。
奚桥眉目一沉,后知后觉地捉住了话里的重点:“……打牌?”
兔女郎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这是辛少自己要求的,我也没办法。”
奚桥目光扫了一圈,果然在茶几上看到一副散乱的扑克,牌面横七竖八,明显是刚动过的痕迹。
“喝酒那会儿他还好好的,我还以为他挺喜欢我呢,结果一进来就拉着我打牌,碰都不碰我一下,”兔女郎自顾自嘀咕,越说越沮丧,“肯定是我魅力不够。”
奚桥:“……”
见她眼圈都红了,几乎要掉眼泪,奚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虽说他对这份职业不甚认同,可好歹是靠自己手脚挣钱。
他正绞尽脑汁斟酌措辞,却见她试探着走到床边,伸手去扶辛茸。
“辛少,你助理来了,你要不要——”
辛茸像触电似的,直接把她的手拍开。
“你看,他不让我碰他!”兔女郎扭头,红着眼对奚桥告状,“果然是很嫌弃我。”
“……不是,”对于如何在这种场景下安慰他人,奚桥自觉毫无经验,只能硬着头皮蹦出一句,“你,很有魅力,小月。”
“我不叫小月!”她鼻子一酸,咬着唇小声哽咽,“是他非要这么叫我的!我叫乐甜!甜甜!”
然后,这位乐甜女士就当着他的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奚桥:“……”
突如其来的闹剧让他额角发疼,可胸口那股郁结了许久的烦闷,如今竟然拨散了几分。
他俯身蹲下,弯腰看着蜷在床沿的一团人。
平日里一副张牙舞爪的派头,结果竟然这么纯情,开个房就只为了打牌?
奚桥心底莫名觉得好笑,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语气仍旧淡淡:“抬手。”
辛茸原本紧绷着,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颤,抬起头来。
醉意氤氲下,那双眼水光潋滟,迷迷瞪瞪地盯着他,像是隔着一层虚影在辨认着什么。
“是你吗?”
嗓音发哑,却很轻,仿佛怕某一个字说重了,这场梦就会瞬间破碎。
奚桥怔了下,眉头轻蹙:“……谁?”
辛茸却不吭声了,只是痴痴地望着他。那双眼睛里盛着太多情绪,沸腾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奚桥从没被人这样注视过,心口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却谈不上难受,倒像是……哪里在发热。
他下意识移开目光,抬手掩着嘴,轻咳一声:“你——”
话音未落,就见辛茸一下子扑进怀里,双臂猝不及防地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奚桥身子一僵,大脑短暂宕机,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将人推开。
下一秒,呓语似的两个字伴着酒气和吐息,湿漉漉喷洒在他颈侧,绵软的声音里满是令人心疼的哭腔。
“……老公。”
第51章 践踏梦想的草包二世祖(9)
轻飘飘的两个字轰隆一声劈在耳边,震得奚桥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怀中人将他箍得极紧,像是攥住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稍一松手,就会再度凭空消失。
奚桥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箍住,一时间五感都被封死,手脚僵在半空,连躯干都不再属于自己。
一缕软绵绵的发丝不讲理地扫过下巴,像引线轻点,在电光石火间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知觉。
似有若无的味道蹭进鼻尖,清甜里裹着点浆果香,丝丝缕缕钻进心口。
就在嗅觉回笼的同时,听觉也跟着苏醒,耳边突兀地涌进一道啜泣。
一偏头,就见乐甜那刚止住的眼泪簌簌又掉了下来。
换作平时,他还能敷衍两句安慰人的场面话,可现在自己脑子也乱得一塌糊涂,实在无力招架这位情绪直上直下、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士。
连基本的表面功夫都顾不上,他眉头一拧,咬牙抽了口气:“又怎么了?”
谁料乐甜哭着哭着竟破涕为笑。
“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没有魅力!”她一边掉眼泪,一边颤着声笑,“原来是男同啊!”
“……”
刚刚回归的知觉又瞬间离家出走,奚桥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男同。”
仿佛是在这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蹦出的瞬间,他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僵直着脖子慢慢低头,视线落在怀里那颗软绒绒的脑袋上。
那人被他抱着,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发丝乱七八糟,整个人像株菟丝草似的将他牢牢缠住。
奚桥的瞳孔骤然紧缩,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个人,而是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
他正抱着,一个男同。
不对。
是一个男同,正抱着他。
不管是正着还是反着想,这个念头都令他头皮发麻,踉跄着后退两步,慌不择路撞上茶几,发出一声闷响。
辛茸被他推得身子发晃,整个人往后一仰。
酒劲上头,他反应慢了半拍,隔了好几秒才察觉怀里空了,神情登时一滞,目光空茫地四下环顾:“……老公?”
一旁的乐甜实在看不下去,几次偷瞄奚桥,见这铁石心肠的男人还杵在原地,对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无动于衷,气得直接一肘子捅了过去。
“还傻愣着干嘛呢!”她急得直跳脚,一边挤眉弄眼,还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没听见人家喊你呢!”
奚桥:“……”
他面无表情地斜睨她一眼,脸黑得像锅底,憋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抠出几个字:“……我不是。”
“你不是他老公?”乐甜这下真愣住了,随即眉毛一挑,语气飞快,“那你刚才在包间里吃什么飞醋?”
“……”
奚桥脸色更难看了,仿佛被人当众揭开底裤,定在原地。
“……我没有。”
此时的乐甜脑子里早就上演完了一整套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狗血爱情大戏,越想越对劲,越想越合理。
怪不得这“贴身助理”能在辛茸面前横成这样,敢情是字面意义上的“贴身”。
再仔细一琢磨,今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