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夭苔      更新:2025-09-10 08:24      字数:3256
  在一起二十年,哪怕他和景樾已经是法定意义上的伴侣,其实他从未当着景樾的面,真真正正叫过一声“老公”。
  他觉得这都怪景樾,每次他刚准备开口,对方都会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笑得又坏又欠,反而让他更叫不出口,话还没出口就脸红心跳,支支吾吾地低头逃开。
  新婚燕尔之际,景樾还经常玩笑似的怂恿着他叫,倒也不是真的要听,只是喜欢逗他。
  再到辛茸生了病,景樾就不怎么和他开玩笑了。
  后来辛茸一直觉得很可惜,没能好好叫他一次。
  诚然,在这二十年里,他们已经实现了大多数的心愿。可总是有一些小事,事后回想起来,会变成心头不大不小的遗憾。
  于是仗着现在还在梦里,他终于喊出了口。
  却没想到,景樾听见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高兴。
  眼见着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辛茸的表情一点点黯淡下去,垂着头小声嘀咕:“那我不叫了。”
  说着头越埋越低,白净的手指缩在一起,垂在膝上,盯着自己的脚尖。
  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奚桥心里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嘴里飞快地蹦出一句:“没有。”
  明明下定决心要把话挑明,让辛茸别再执迷不悟,可是心里酝酿好了的一番劝说,在这份绝望、滚烫又执着的情意面前,忽然间变得苍白。
  万一人真的心灰意冷寻了短见……那可麻烦了。
  于是奚桥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用滞塞的声音开口。
  “你……你想叫就叫,”说着,他别开视线,莫名回避着辛茸的目光,“……没有不喜欢。”
  第52章 践踏梦想的草包二世祖(10)
  得到奚桥无可奈何的应允后,辛茸这才勉强满意,唇角轻轻牵动一下,却因为力度太微弱,还不足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笑。
  下一秒,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
  奚桥原以为他会砸在自己肩头,已经下意识迎了上去,谁知辛茸的身体软得不受控制,方向全无,直接往一侧歪倒。
  奚桥急忙伸臂将人捞住,手心却触到一片灼热。
  他眉头一沉,俯身探了探额头,这才察觉不对。
  现在的辛茸浑身软得像块破布,抽了骨似的蜷在他臂弯里。原本奚桥还以为他是酒劲上头,脸才会红成那样,可这会儿非但没褪,反倒更红了些,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滚下来,在光线下晶亮一片。
  “你,”奚桥眸色一暗,“你发烧了。”
  回应他的只有两声含糊的呜咽,半梦半醒间,也不知道是听见了没有。
  奚桥抄起膝弯将人打横抱起,安置到床上,然后叫了送药。
  病来如山倒,等药终于送到的时候,辛茸的状况眼见着又糟了几分。
  温度计刚抵上腋窝,滚烫的身子就不安分地往他怀里蹭,像是贪凉似的,脸颊贴着他虎口不肯撒手,一只手还虚虚勾住了他食指。
  “老公……”带着热气的唇齿间吐出一声呜咽,被病气熏染得几乎拉丝,“我难受……”
  奚桥喉结滚了滚,原本想板着脸纠正一句,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刚才都答应过什么。
  ……人说话总是要算数的。
  更何况已经被叫了那么多声,也不多这一声。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将温度计抽出来,看了眼水银线的位置。
  “都烧到四十度了,能不难受?”
  语气依旧冷淡,手上动作却极轻,扶着他半瘫的身子坐起来,拆开药片包装。
  其实早该想到的。
  按辛茸平时那套糟蹋自己不要命的生活习惯,能全须全尾活到二十岁,简直已经算是奇迹。
  成天光着脚在屋里乱晃,空调开得跟冰窖似的,鼻尖冻得通红也不当回事;昼夜温差那么大,死活不肯多穿件衣服。好心劝两句,还要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喝酒也没个分寸,不病才怪。
  纯属自作自受。
  现在好了,发高烧不说,还得吃宿醉的苦,看着都替他难受。
  “张嘴。”
  药片抵到唇边,辛茸却偏头避开,闭着眼不肯配合。
  奚桥眉头一拧,语气里染了点不耐:“把药吃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双绯红的眼角啪嗒掉下一滴豆大的泪珠。
  奚桥一愣,整个人僵住。
  “……你凶我。”辛茸裹在被子里,可怜兮兮地控诉。
  “我哪儿凶了?”奚桥沉默几秒,又补了一句,“我就这么说话。”
  确实如此。
  他的天生嗓音低冷,自带疏离感,唱歌时倒别有一番风味,可一旦正儿八经跟人讲话,冷得跟掉冰窖似的。
  早年刚开始做直播那会儿,导播还试图劝他语气柔和点,结果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后来干脆也没人劝了,反正他这张脸往那一杵,嗓子一开,钱就哗哗进账。再到后来出了事故破了相,索性连话都不用说,光靠卖弄身材照样赚钱。
  他确实不擅长温柔。
  更不擅长哄人。
  可眼看着那人眼眶又红了,泪水一颗颗地蓄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他胸口一阵烦躁,手指僵硬地伸过去,磕磕绊绊地揉了揉那颗软软的脑袋。
  “……乖。”
  努力绷紧声带的肌肉,硬生生挤出一句哄人的腔调。
  辛茸却仍不买账,眼里雾气更重。
  “……”
  奚桥咬牙,像是豁出去了,深吸口气,闭了闭眼,逼自己把那句话出开口。
  “……听老公的话。”
  这一句出口,辛茸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怔怔地抬起头,长睫还挂着泪珠,湿漉漉地晃动,像是没料到奚桥能说出这种话来。
  瞧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奚桥心里莫名一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拇指抵住他下巴。
  掌心贴上滚烫的脸颊,两人同时颤了颤。
  滑滑的,热热的。
  奚桥指尖停了片刻,像是觉得不过瘾,又得寸进尺地在那片软肉上轻轻戳了下。
  软得……不可思议。
  明明瘦得像根竹竿,身上找不出一丝多余的肉,脸颊却又是软乎乎的,像刚出炉的舒芙蕾,一按一个浅浅的小窝,松开又慢慢弹回去。
  手感很好。
  奚桥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戳了又捏,揉了又按,玩了好一会儿。
  直到辛茸终于不满地皱起鼻子,哼哼唧唧地开口抗议:“唔……”
  奚桥眼疾手快,趁着他还没出声,果断掐开那两瓣泛着水光的唇,将药片塞了进去。
  水杯紧跟着抵到唇边,毫不留情地灌了进去。
  辛茸条件反射地一咽,喉结微滚,水珠顺着下巴蜿蜒而下,最后淌进蝴蝶翅膀般的锁骨窝里。
  药都下了肚,人还呆愣地微张着嘴,泛红的眼尾衬着湿漉漉的眼神,一副任人摆布的乖顺模样。
  奚桥胸口蓦地腾起一阵无名火。
  傻不傻?
  给什么都咽下去。
  要是他喂的不是感冒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他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奚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在屋内迅速绕了一圈。果不其然,窗帘褶皱里、壁画装饰后,密密麻麻的针孔摄像头暴露无遗,全都虎视眈眈地对准床头的方向。
  虽然对宋鑫的打算早有预料,可当真看到这些龌龊的证据,脊背仍窜上一阵寒意。
  正常酒店不可能有这种东西,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也不是哪个无名小卒都能张罗得起的。
  宋鑫特意把他安排到这里,说明他早跟这家酒吧通了气。
  那些跟辛茸一起来的朋友,一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十有八九也是布局的一环
  更别提那个贴上来的兔耳女郎……
  看来辛茸身边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
  奚桥立在床边,垂眸望着熟睡的人。
  退烧药已经起效,辛茸的呼吸逐渐平稳,毫无防备地陷入昏睡,全然不知暗处蛰伏的危险。
  手指不自觉攥紧。
  如果今天他晚来半步,如果辛茸真的落入圈套……
  他不敢想,辛茸会被推到什么样的境地。
  不行。
  无论如何,今晚他都得带辛茸离开这里。
  奚桥拿起手机,本打算给司机打电话,却在最后一刻心念一转。
  如果管家是宋鑫的人,如果自己也差点被宋鑫收编……
  那司机呢?
  还有多少双眼睛,窥伺着辛茸的一举一动?说不定他的身边早就被渗透得千疮百孔。
  现在贸然把人带回去,只会打草惊蛇。宋鑫发现计划落空,辛茸安然无恙,指不定会狗急跳墙,做出更可怕的事来。
  思来想去,奚桥咬了咬牙,转头叫了网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