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者:
夭苔 更新:2025-09-10 08:24 字数:3260
他越说越来劲:“要我说,没有他们,说不定你早就被有钱人捡回去当大少爷了!”
“……”
奚桥唇角动了动。
“我说是就是!”辛茸理直气壮瞪他。
这一通胡搅蛮缠,倒真把奚桥说愣了。他沉默了半晌,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淡笑。
结果这一笑直接把辛茸点炸了。
“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奚桥低头看他。
只见少年气势汹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那张总是叭叭个不停的嘴此刻抿成一条线。
“没有,”奚桥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像在哄人,“您说得很对。”
辛茸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暂时收起了爪子。
闹了一通,奚桥心头积压的郁气倒散了些。但该问的事,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夜风再起,吹动路边树影婆娑。
奚桥忽然开口:“那您呢?”
辛茸正伸着懒腰,动作一顿,偏过头去,就见奚桥一双眼静静落在他身上
“啊?”
“为什么不肯回宋宅?”
“……”
辛茸被他问得一噎。
这人怎么还惦记着这茬?
“没意思啊,”他只好装作满不在乎,“整天勾心斗角的,烦都烦死了。”
可奚桥仍然盯着他看,眉头微蹙,神情凝重,那眼神看得他越发心虚,嘴角往下撇了撇:“干嘛,这么想赶我走啊?”
“不是。”
奚桥叹了口气,刚要解释,辛茸却抢在他前头一口断了话茬。
“行了行了,不是谁都喜欢待在那种阴森宅子里,反正我不回,我就赖在你这儿了,你甩不掉我的。”
说完还冲他龇了龇牙,一副拽拽的小无赖模样。
“……”
其实奚桥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辛茸在这破旧的老社区里,过得比在宋宅自在百倍。
可问题是……
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怎么能窝在这种地方?
更别提现在宋明裕命悬一线,宋家那堆豺狼虎豹早就盯上了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遗产争斗一触即发,要是他不肯长点心,早晚会被人连骨头带肉,啃得干干净净。倘若以后真的净身出户,他又该怎么办?
正出神着,墙角一阵窸窸窣窣,一只肥头大耳的流浪猫晃晃悠悠窜出来。
辛茸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老朋友,立刻蹲下去打招呼。
那猫也不怕生,尾巴一甩,径直扑到他腿上打呼噜,舒服得四仰八叉。
四周的空气也随着猫的呼噜声,渐渐沉静下来。
奚桥攥紧的拳头微微颤了下,喉结上下滚动,终于艰难开口。
“辛少,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您。”
“嗯?”辛茸正惬意地顺着猫毛,头也不抬,“什么啊?”
“那天您去的酒吧,其实是我——”
话没说完,辛茸动作一顿,整个人瞬间绷紧,飞快俯身过去,一把捂住了奚桥的嘴。
腿上的猫吓得炸毛跳开,四脚朝天翻在地上,辛茸却顾不得安抚,死死盯着奚桥,掌心紧贴着对方的嘴唇。
从奚桥眼底那抹愧疚的神色中,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他想坦白,想认罪,想把当初设计他去酒吧、与宋鑫暗中勾结的事,一股脑全抖出来。但一旦他说出口,剧情就有偏离轨道的可能。
更别说,要是那些愧疚在奚桥心里生根发芽,侵蚀了他的意志,动摇了他的复仇决心,后果更是无法估量。
所以辛茸完全是下意识地阻止了他。
等回过神来,却见奚桥瞳孔微张,神情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表情复杂得一言难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扑得太近,动作也亲密得……过了界。
辛茸悻悻收回手,顺势摸了下鼻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奚桥脸上的表情仍旧古怪。
他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搅成一团,像震惊,像羞愤,像狼狈……还有点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其间。
不过……
辛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好歹是让他闭嘴了。
只是紧接着,他又忍不住心累。
这主角,也太实心眼了。
刚动了点害人的念头就愧疚得要自首,这以后可怎么混?
辛茸仰头望天,随口感叹:“哇,好多星星。”
这片老城区临近城郊,夜空比市中心透亮许多,星星点点,密密匝匝地铺满整片天幕。
他望着头顶的星海,轻飘飘丢出一句:“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不是吗?”
说完,他侧眸瞥了奚桥一眼。
奚桥没吭声。
“所以啊,”辛茸收回目光,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底映着漫天星辉,“你觉得对的事就去做。别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又不欠谁的。哪怕有私心也没关系,对得起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奚桥心头一震。
他忽然明白了。
辛茸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设局引他去酒吧,知道他藏在心底的愧疚,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坦白。
可他非但没有拆穿,还反过来拐着弯安慰自己。甚至是……鼓励自己。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憋得发闷,理不清道不明,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忽然一沉。
辛茸靠了过来,脑袋歪歪斜斜地倒在他怀里,整个人软绵绵地贴着他手臂,像只酣睡的小动物,毫无防备。
月色落在他侧脸,镀上淡淡的一层柔光,让那张脸愈发像是上好的温瓷,脆弱得一碰就碎,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奚桥心头莫名发软,终是叹了口气,俯身将人打横抱起,一步步往家走。
走到门口刚要掏钥匙,怀里的人动了动。
像是怕掉下去似的,往他怀里缩了缩,低低唤了声:“老公……”
带着点困倦的呢喃,叫得奚桥手一抖,钥匙差点掉地上。
没有得到回应,怀里的人像是委屈了,原本软绵绵的呼唤变成小心翼翼的试探:“……老公?”
奚桥盯着他,喉结滚了滚,半晌,咬着牙低声应了句:“嗯。”
怕他没听清,又闷声补了一句:“我在。”
似乎是听见了这声回应,怀里的人耳尖动了动,下一秒,得寸进尺地往他颈窝蹭了蹭,慢悠悠伸手勾住他脖子,整个人彻底赖进他怀里。
呼吸绵长,睡得死沉,像是天塌下来都不会醒。
奚桥低头看着,不禁失笑。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才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又能睡成这副德行。
说来也怪,以前在宋宅时,这位小少爷脾气大得跟炮仗似的,一不顺心就能炸个天翻地覆。可在他这破房子里,哪怕床板硬得硌人,枕头塌得没形,也从没听他抱怨过半句。
还是说……
只要在自己身边,他就会安心?
这个念头忽然冒头,像是一团丝线,无声无息地缠上心间,有点酸,又有点发热,叫人说不出滋味。
他把人放回床上,刚要抽开手,手腕却被一根细细的指尖勾住。
“听话,”奚桥叹了口气,“把鞋脱了。”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奚桥拿他没辙,只能弯腰替他脱了鞋袜,把人裹进被窝,掖好被角。
辛茸含糊咕哝了几声,声音黏糊糊的听不真切,但奚桥已经不需要听清,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走,”他在床边坐下,声音低柔,“睡吧。”
本来今晚房间让给了乐甜,他打算去沙发凑合,可看着辛茸还攥着他指尖,死活不肯松手,便索性留下来守着。
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就在刚才,这只手温温热热地捂住他的嘴,又飞快缩回去。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奚桥缓缓俯下身,单膝跪在床沿,拉起他的掌心,贴近鼻尖,闻到只属于辛茸的味道。
带着点汗意,湿湿的,却莫名香甜。
他闭上眼,鼻尖蹭过每一节指骨,描摹每一道掌纹。
不够。
远远不够。
于是干裂的唇代替了鼻尖,战战兢兢地覆上去。
前世他死在去见辛茸的路上,至死未能如愿。如今重活一世,那只曾沾染他鲜血的手,此刻毫无防备地贴在他唇边。薄皮下的血管淡淡浮现,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
复仇本应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他却像个在荒漠中跋涉太久的旅人,终于寻到绿洲,这一刻,只想贪婪地汲饮这泓甘泉。
逼仄昏暗的房间里,奚桥跪在床边,唇瓣贴着掌心,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敢捏,不敢握,只用嘴唇轻轻摩挲。
虔诚、克制,仿佛朝圣的信徒,又像向命运俯首的俘虏。
第60章 践踏梦想的草包二世祖(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