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
落流云 更新:2025-09-10 08:31 字数:3291
而在这片雾气中迷失的,不止他一个人。
安月遥小心翼翼掀开洞口的保护罩往外看了一眼,确认那白色的雾气还没有逼近,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半口气没舒完,山洞里另外一位伤员又剧烈地咳了起来,云砚泽表情痛苦,连捂着嗓子的力气都没有,却仿佛要把整个肺部都咳出来一般。
女孩又手忙脚乱地爬回他身边。
“不是,你……”她手足无措地试图给云砚泽拍背,又担心碰到他肩膀上的伤口,“你坚持一下,我一路上都留了记号,他们肯定能找来的。”
饶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雾气包围上来后,她的头就开始发昏,要不是背后的人吊着一口气还在和她说话,让她往上走,说不定他们这会就交代在里面了。
……那到底是什么鬼雾气!
云砚泽没有太多动静,冷汗浸湿了他大片的衣物,男人靠在身后的洞壁上,鲜血已经重新浸润了包扎的绷带。
“怎么会这样……”
安月遥重新给他打了治愈剂,她手里的治愈剂也只剩下最后一支了,正准备全部给对方打进去,就见云砚泽虚弱地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摇了一下脸。
他们必须要留下一支,作最坏的打算。
女孩咬咬唇,她抬眸扫了眼对方肩上的伤口,顶着男人坚持的眼神,不容置喙地把最后一针给他打了进去。
好在这针下去后,伤口终于止住了出血的迹象。
云砚泽很无奈地撑开眼皮和她对视。
安月遥:“我不需要这支东西也不会有事,但不给你打你就真的要完蛋了!”
“……他们肯定能找来的,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我们首领。”
她也不知道在给谁打气,抱着膝盖小声地重复道:“别、别睡啊……你再坚持一下,浔哥他就来了。”
身边已经没有了动静。
刚才一路上,云砚泽也是出气比进气的多,但是她每每和他说话,他都会有所回应。
咬咬牙,安月遥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们老大的事吗,你别睡,我就都告诉你!”
身侧的人仍旧没太大的动作,但女孩能看见他被染红的银蓝色长睫抽搐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眸勉强睁开一道缝隙,安月遥深吸一口气,开始给他讲起以前的事。
她讲自己和哥哥是怎么被牧浔从黑市里救回来的,讲牧浔和郁今的赌约,讲牧浔一个人去参加了一个很危险的行动,在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中晋升到3S级。
云砚泽没有回应,但她知道对方在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路上只要她说起牧浔的事情,云砚泽奄奄一息的喘息中总会被续命似的吊上两口气。
“最后一次……我们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了,他被黑色的精神网包得像个粽子一样,但是每次生命指数下降到最低之后,浔哥又奇迹般撑了下来。”
“我和哥的命都是首领给的,如果没有他,我们早不知道被卖往哪里去了,那时候我们从车上偷偷溜下来,看见浔哥的时候,还以为要完蛋了……”
“他应该刚从拳场下来,一身的血,但是他把我们带回了自己的房子里,说实话,和天神降临一样——”
挡在山洞口的障碍物被倏然掀开,女孩神色一凛,再顾不得其他,握着手里的能量刃,下意识挡在云砚泽身前。
而后她眼睛一红,带着哭腔喊道:
“浔哥!”
第41章 不明白
“他失温了,”牧浔语气冷肃,“把手术刀和镊子给我。”
靠在宿敌怀里的云砚泽安静得过分,那张曾经冷静自持的侧脸浅浅倚在他的颈窝,眼眸紧闭,看上去灰败而了无生机。
银发男人艰难的、微弱的喘气声轻飘飘垂落在牧浔的锁骨,肩膀已经被首领重新拆了绷带,露出狰狞的一道贯穿伤。
失去了绷带的下一瞬间,伤口又开始汩汩溢出液体。
安月遥在牧浔递来的急救包里一顿翻找,把工具和消毒药水递给他:“我已经给他打了好几针愈合剂,但就是止不住……”
她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浔哥,是我哪一步处理不对吗?”
时间紧急,她只能给伤者做最简单的处理。
手术刀剜开皮肉,怀里的人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感一般,任由牧浔在溃烂的伤口里一顿翻找,首领默不作声地低着眉眼,问她:“都给他打了什么药?”
“强心针、愈合剂、还有止血剂……都是救急用的,我有到布兰姐那里定期更换急救包,药肯定没有问题!”
很快,她的话就被验证了。
被牧浔划开的皮肉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坚强地开始重新愈合,于是牧浔不得不取出被黏着在肌肉组织里的手术刀,反复地割开那道伤口。
云砚泽的身体忍不住的开始痉挛,女孩急忙放了手中的东西,上前帮着首领按住他。
牧浔握着刀的手很稳,看向云砚泽伤口的目光专注到近乎投入,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怀里的人悄然撑开了一片涣散的蓝眸。
云砚泽鼻翼微动,在昏沉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气味。
……落兰啊。
牧浔母星上特有的花卉。
他来了吗?
还是说……这也是他的幻想?
“找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把他按住。”
“好!”
大脑皮层如实反馈了肩上的剧痛,怀里的人狠狠抽动了一下,女孩目不转睛,看着他们首领用镊子从白鹰的伤口中小心地挑出一枚尖锐碎片。
那是一枚极小的碎片。
若不是牧浔常年为自己处理伤口惯了,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就作出判断。
安月遥紧紧盯着那一小枚染血的碎块,直到它被扔在地上。
这就是害白鹰伤口被反复修复,却始终不能愈合的罪魁祸首?
被黑色机甲“守护”的山洞里一片安宁,牧浔再检查了一遍男人的伤口,确认已经处理干净了,才利落地开始给他消毒。
他按住云砚泽的后颈,防止人挣扎得太过厉害,但怀里的人依旧沉寂,像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如果不是他的鼻息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在首领颈间,牧浔险些就以为他已经没了生机。
是而包扎结束时,他没忍住低头看了男人一眼。
就这么一眼,他便对上了云砚泽的目光。
云砚泽瞳孔失焦,却在对视的一瞬间,眸中亮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光,如同雾中明灯,又好似风中残烛的一点火星,挣扎着晃了一下。
牧浔沉默的目光落在他面上。
重新包好的伤口终于没了再次崩坏的迹象,不知道是治愈剂发挥了作用,还是被他的体温所感染——
云砚泽的身体停止了变冷。
在双目相对的一刻,他被昔日的暗恋对象,如今意识昏沉的宿敌用一种怀念的、缱绻的眸光扫过。
牧浔的胸口狠狠抽动了一下,许久都没有出声。
在他们彻底闹翻之后,这大概是他第二次,见到云砚泽这副模样。
就算是在地牢的阴冷与黑暗中,上将的一双蓝眸都仍然明亮,头颅也始终高昂。
他向来如此。
……只有那次。
只有那次,他们双双缠斗在一起,都对对方下了死手,3S级别的精神力网把所有试图接近他们的人尽数逼退,鏖战整整三天三夜后——
他们遇上了一场宇宙乱流。
乱流裹挟着白鹰和黑渊,坠入一个不知名的星球,在落地的前一瞬间,剧烈的精神力动荡让牧浔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和白鹰双双昏迷着跌落在一片树林,白鹰安静地伏息在黑色机甲身下,能源断绝,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这是最好的时机。
金色的流光汇聚在黑渊的掌心,黑色的长枪也随之高高举起——
只要刺下去,黑蛛就不必再忌讳帝国的能力,就能顺利地夺走帝王手中的权柄。
只要刺下去,云砚泽这个人就不会再存在于世界上。
只要刺下去……
……
良久,长枪消失在黑渊手中。
万籁俱静之下,牧浔跳出机甲,把白鹰的驾驶舱拉开,从中拽出一个他恨得咬牙切齿,却日夜不间断闯入他梦中的人。
大概是给黑渊当了肉垫的缘故,云砚泽伤得比他严重得多,银发男人紧闭双眼,也就免了和黑蛛首领时隔多年的再一次相顾无言。
在战场上,只有黑渊和白鹰。
因此……
牧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面对面地仔细看过这个人。
他沉默地给云砚泽处理了伤口,又给男人打了一支愈疗剂。
确认对方只是因为精神力震荡暂时晕厥后,他仰起脸,用力闭了一下眼睫。
我只是不想趁人之危。他想。
况且……
摔下来的一瞬间,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和云砚泽分明被乱流被分开了好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