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
落流云 更新:2025-09-10 08:31 字数:3311
牧浔:“……他说不习惯这里的味道。”
方才第一时间听见云砚泽提出的要求时,牧浔以为他说的是要离开黑蛛基地。
首领眉心轻轻隆起。
这可就……超过了“合理”的范围。
但没等他开口,云砚泽又补上一句:“哪里都行。”
男人阖上一双蓝眸:“不在医务室……就可以。”
听闻理由,原本还有些不解的医生瞬间面无表情,布兰无情地驳回了上级领导的申请:“再观察一晚上,至少明天才能走。”
牧浔:“……”
讲道理,虽然他也觉得云砚泽提出的这个申请十分匪夷所思。
但是既然答应了——
首领叹了声:“我带他回去观察吧,他救了月遥,说是拿这个要求和我们换。”
医生沉默了。
布兰欲言又止,一副“瞧瞧你说的什么话”的表情,用难以言喻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我接手过的五岁小孩都不怕打针了。”
军校出身的白鹰还怕医院?
但面前的首领虽然表情略有些踌躇,好歹意志还算坚定,僵持片刻,布兰叹气:“行吧,随便你。”
“这瓶水吊完才能走,”走到门边,她又回头,“轮椅在我办公室里,你自己拿。”
说罢,头也不回地下班了。
牧浔最开始还没太理解她为什么给自己指了一辆轮椅,但真推着云砚泽回去时,他就想要感谢布兰了。
大概是托他在返程舰上不小心抱了一下云砚泽的福,这一则小道消息飞速地在黑蛛里传播,一传十十传百,一众下属远远地交头接耳,又没有谁是真的敢上前来询问的。
回去卧室的一路上,牧浔已经收到四面八方无数小心翼翼的、试探一般的打量。
……他是不是放这群小崽子太自由了。
首领如是想道。
私底下叫叫他外号就得了,他和死对头的关系也是他们能编排的吗?
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管束措施,二人就回到了房间,云砚泽一路上都阖着眼,牧浔低下目光,只能看见他翘起几根发丝的头顶。
——让他有点手痒痒的,恨不得伸手往下压一压。
“……到了。”房门合上后,他出声提醒道。
云砚泽慢半拍睁开眸,目光已经恢复了早先的平静。
牧浔舌尖顶着上颚,颇有些遗憾自己刚才错过的机会。
刚才他的试探被打断,这会云砚泽早就反应过来了。
麻药的功效刚过,云砚泽控制轮椅回到书桌旁,他抽出压在智脑之下的一叠稿纸翻了翻,又在桌上的笔筒里摸了一只笔,一副就要投身于黑蛛伟大事业的样子。
首领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拦在他身前:“病号就得有病号的自觉。”
“给我回床上去。”
用一个要求换着离开了医务室的云砚泽心情良好,并不驳他的茬:“不用观察了,我没事。”
牧浔:“……”
他还治不了这家伙了?
他默不作声地盯了云砚泽几秒,黑色的精神力分出一缕,轻松夺走了轮椅的控制权。
而后两个轮子开始在地上“骨碌碌”滚动,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径直带着云砚泽往卧室里开去。
手里还握着笔的云砚泽:“……”
云砚泽重申一遍:“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真没事。”
他在轮椅手把上摁了几下,但某人的精神力鸠占鹊巢,成功让帝星的高科技成为一块任人差遣的废铁。
牧浔冷哼:“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滚回床上躺着去。”
云砚泽没辙了,搬出最后的杀手锏:“黑蛛就对俘虏这么宽容?现在不是争分夺秒追查余党的时候了?”
牧浔推开卧室门:“也还没缺少人手到需要动用半身不遂囚犯的时候。”
两个轮子尽职尽责把人滚回卧室里去,云砚泽沉默片刻,细密的银蓝色睫毛缓缓垂下,像是覆盖在冰湖边缘的霜花。
——这个动作本该显得温顺或是脆弱,此时此刻落在云砚泽脸上,却只平添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牧浔反手关门的动作一顿。
就见云砚泽抬了脸,似笑非笑般:“首领这么关心我的话,不如——”
他指尖勾了一下脖颈上黑色的约束环:“把这个解了?”
牧浔:“……”
就知道这家伙没憋好屁。
他也向云砚泽挤出一个假笑:“还嫌死得不够快呢?”
他学云砚泽的动作伸手,食指挤入皮质环和苍白脖颈之间的一小段空间,高大的身影瞬间将轮椅完全笼罩。
在和他的指尖碰上前,云砚泽面色不虞地收回了手。
滚烫的熔岩逼近极寒的冰湖,牧浔的气息若有似无般拂过他耳侧:“你应该庆幸,只有我能解开这个。”
指尖带着灼人的热意,沿着项圈的弧度缓缓滑过。
偶尔擦过约束环之下的皮肤,都会激起一阵细微而难以抑制的颤栗。
云砚泽的面色更差了。
牧浔最后按在那一截精神力锁孔上:“要是在荒星那会,月遥把这个解开了……”
“上将现在还能不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可就不好说了。”
在K93星见面的第一时间,安月遥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牧浔接过那具气息微弱的身体,小心地撕开他肩膀上被浸湿的衣物,没多想就拒绝了她:
“他神经海还有伤,解开了他身体承受不住。”
新伤旧伤叠着来,怕是下一秒云砚泽就能咽气。
如果是3S级别的体质还好说,偏偏这人在体检里只得了个S的评级。
牧浔向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挨到一起,首领能看见那双蓝眸中自己的倒影,也能察觉身下这具身体的紧绷和不安。
牧浔略略眯了一下眼睛。
云砚泽紧张什么。
怕他……还是他的靠近?
上将面无表情地偏过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能解就算了,首领自便吧,我要休息了。”
哟,开始赶客了。
牧浔乐了。
这会上将大人又要休息了?刚才宁死不从的那位呢?
“听不懂吗,”首领慢悠悠拉长了语调,“我可记得有人的医药成绩也是年级第一。”
“把刚入学的知识全忘了,这样不好吧?”
他贴得太近,这会云砚泽扭过头,热意就落在了他的面颊,像是有人对着他吹气。
白鹰躲无可躲,也终于忍无可忍地拧过脸:“……十年前的东西,我有必要记得吗?”
“过去了这么久,”他对上那双眼睛,“我看忘不掉的另有其人吧。”
像是在说那些记得满满当当、用来给牧浔补课的笔记,又像是——
在暗讽其他的什么。
牧浔盯着他的眸色也冷却两分,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变:“是吗?上将意识不清楚那会可不是这样说的。”
云砚泽唇角勾起:
“那就烦请首领开诚布公地告诉我,我那会到底说了什么胡话,才让首领如此念念不忘。”
……说了什么胡话?
牧浔嘴角轻抽。
这混蛋就是一个字也没说,就用那双灰败的蓝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一副“这就是最后一眼”的模样。
他面上不显,只借势呛了回去:“在那种情况下会说什么,上将自己不清楚吗?”
这是一句非常危险的问话。
如果云砚泽回答知道,那一切都迎刃而解;
如果云砚泽答“不知道”,那么他就可以顺势往下挖去。
这是在审讯室里最经常被用到的手段,俘虏在接下来会完全失去自证的话语权,无论他再问什么,都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而观察对方的微表情是首领在宇宙流浪多年,几乎点满的一项生存技能。
云砚泽平静地和他对视片刻。
倏然,他轻轻弯了唇角,无奈笑了出声:“牧浔,你还是不知道。”
最开始,他确实被牧浔诈到了,但——
“……我在那种情况下,”
他几乎叹息一般,抬起一双浅蓝色的眸,
“一个字也不会说。”
云砚泽盯着他有些愣怔的表情,眸底漾开一抹笑意:“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审讯技巧吧,它们对我没用。”
牧浔沉默许久。
……该说这人是对自己自信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自负呢?
但那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总觉得,现在并不是提起它的时候。
片刻,他收回了按在云砚泽颈上的手,重新站直了身体。
床褥由于这几天都没有人在上边休息,叠好的被子待在角落,牧浔臭着一张脸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一把塞进了刚盘出来的被窝里。
他从云砚泽手里抽走那支笔,云砚泽倒也没反抗,乖乖让他拿走了,只是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他瞧,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下来后,牧浔没好气问:“……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