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83
  空无一物。
  第42章 春风
  “季公子。”
  直到唐意川出声提醒,季向庭才从恍惚中回神,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这段雾里看花、不适事宜的记忆,反将他眼前迷雾搅得越发浑浊。
  记忆最后接走他的人,身上冷香他再熟悉不过,可此刻他却迟疑许久,不敢确认。
  上一世的应寄枝……也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么?
  季向庭无意识摩挲着指尖,心底渐渐有莫名情绪涌上,兀自钻起了牛角尖。
  上一世,自己有没有握住他的手指?
  “季公子,镜片中可有你要的答案?”
  思绪不知不觉又绕到应寄枝身上,季向庭叹了口气。
  “尚且不算……但至少有了方向。”
  习惯着实可怕,自重生后便与应寄枝形影不离,如今自己不过离开应寄枝几天,便这般想他,委实干不成正事。
  只是……那段记忆中,应寄枝的口吻并非冷硬,更何况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能将自己接走,也绝非两位素不相识的陌路人能做到。
  思及先前应寄枝对他手中镜片的怪异态度,季向庭顶了顶犬牙。
  应寄枝怕是有不少事瞒着他。
  “时候到了,便去问他。”
  季向庭脑中浮现起小沙弥对自己说的话,里头指代不明的人。
  ……会是应寄枝么?
  唐意川看着神色凝重的季向庭,反而笑了笑,拍拍季向庭的肩膀:“眼下既想不明白,不如先放放,陪我过几招?”
  季向庭挑了挑眉:“唐家主,你也知晓我是无剑之人。”
  唐意川不由失笑:“季公子,你如此神通广大,无剑岂是借口?”
  一切尘埃落定,所有困惑都有了解释,唐意川却在此时提了个毫不相关的请求,方才黯淡无光的眼眸如今重新亮起,任谁都会觉得困惑。
  可季向庭与她气性相投,却在冥冥之中隐约察觉到她的用意,两句玩笑话后便纵身跃至亭边的柳树上,指尖金光一点便折下一条柳枝。
  “化刃。”
  他翻转手腕甩了甩手中细韧枝条,话音落下,枝叶便寸寸舒展,在日光下泛起一丝寒光。
  唐意川张扬一笑,仰天剑出,便与季向庭缠斗在一块。
  他们皆未用灵力,却仅靠着身法与剑式在瞬息间过了百招。
  “小子,剑招学这这般杂,竟还能融会贯通,怕是自己摸索的罢?当真天赋异禀。”
  唐意川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手中剑招一变便直冲剑锋而去,出招间剑势磅礴,大开大合却又不失飘逸,同城门前那只剩一腔武勇的剑气大相径庭。
  即便未有灵气灌入,也同样锐利逼人,招招磊落。
  或许这才是百年前,云天明无意路过乐坊见到的景象。
  因为唯有如此赤诚不掩野心的剑气,才能让他这般伪善之人,在背叛之后,后知后觉地生出悔意。
  季向庭手中柳枝划出残影,所学剑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与仰天剑撞在一处,浑身血液都被烧灼起来。
  “唐家主的剑法,我却是还未学到精髓,趁着眼下时机,便要偷师一二,还望唐家主莫要怪罪。”
  上辈子的岁安曾说他是半个武痴,就算不当统领,也爱到处找人打架,他思索片刻,深以为然。
  奈何自重生之后,眼前多数纷争都不必他来出剑,与这些剑道好手的切磋便少之又少,时常恨不得拉应寄枝比划两下。
  唐意川的用意他瞧得分明,才难得动容。
  自己摸爬滚打了两辈子,才等来一人,真心实意地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这人,却又在阴差阳错下,成了无数苦难的源头。
  前世今生,他能做的,也只剩一句叹息。
  一阵春风吹过,唐意川终于收回手中长剑,畅快地舒了口气,不拘小节地拎着茶壶往口中灌了两口茶,倚在柱上笑道:“季公子,唐家剑法,可是学会了?”
  季向庭抖了抖手中柳枝,方才锐利的柳叶剑便重新变回柔韧模样,悄无声息地垂在地上。
  他唇角带笑,却是保全郑重一礼:“多谢唐家主指点。”
  唐意川弯起眼眸,似是身上最后一点顾虑也荡然无存,眉宇间皆是释然的轻松之意。
  季向庭看着眼前之人,张了张口却又被她拦住。
  “季公子,你以身入局倾覆唐家,究竟为了什么?”
  唐意川这般发问,却又似知晓季向庭的答案,怅然又欣慰地叹笑一声。
  “我曾也如你这般澄澈,可终究因为愤怒与仇恨,成了与从前截然相反的模样。”
  “这些日子里,我用仰天剑越发不顺手,唯有刚才,才快意不少,想来它如今,怕是也再受不起如此名字,我亦没了留在此间的理由。”
  “你要走的路,不该有我的存在,季公子,心软不是好事。”
  长袖之下,季向庭指尖攥紧,终是默然不语。
  唐意川立于柳树之下,柳枝吹拂扫在她肩上,似是谁轻柔的抚摸。
  “你同我有些像,对情之一字总是后知后觉,是以总是伤人心。应家主对你用心极深,此番出城后,便去找他罢,别让他等久了。”
  仰天剑出鞘,剑光寒寒,却是对准剑主自己,震颤着发出悲鸣。
  “而我也该……去找她了。”
  长渊最后的愿望,她终究还是没能替她达成,怕是该生气了。
  长渊姐姐最是心软,她多撒几次娇,便能消气了罢,实在不行,便亲她一下,告诉她,自己同样心悦于她。
  在这之后,她保证,长渊说的每个愿望,自己都会替她实现。
  一声脆响,仰天剑终是碎成万千光点,消散于空中。
  偌大都城,终于只剩季向庭一人,他立于原地良久,直到夕阳西下,才转身离去。
  千里之外,应家殿外,岁安收到密信,看着纸上寥寥数字,叹了口气,抬步走入主殿之内。
  如今已是春意正浓,应家子弟皆换了薄衫,而主殿之中,熏笼仍烧得正旺,似是在等着谁来。
  “家主,平川原都城禁制已除,唐家主身陨,季公子……仍不知去向。”
  应寄枝放下手中纸页,周身冷香被浓重的药味掩盖,并未作答。
  岁安跪在地上,心里又叹一声。
  自季向庭离去之后,应寄枝便又回到了从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千年寒冰重新冻上,谁也不敢靠近。
  “家主,可要应家中人查探季公子的踪迹?”
  “……不必。”
  岁安被毫无人气的两个字冻得整个人心里发虚,也不再自讨没趣,干净利落地退了出去。
  他仰头瞧了瞧殿外月色,有些发愁地喃喃。
  “季公子何时才能回来……”
  夜哭抱剑站在一侧,听见岁安的低语冷冷看他一眼。
  “如此小人,回来做什么?他若敢出现在应家,我定要……”
  岁安头疼地一扇子抵住夜哭口无遮拦的嘴巴。
  “别说话,你太吵了。”
  夜哭困惑地眨了眨眼,却到底不再言语。
  三日后,碎叶城。
  唐家覆灭,在都城被唐家扣押的民众大多四散奔逃,涌入附近城池,只为了活命。
  本以为其他城池之内亦是满目疮痍之象,不曾想竟是比唐家在时还要热闹三分。
  酒楼内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商贾、修士大多在会在此地歇脚,彼此聊上几句,权作消遣。
  “没想到应家竟当真在几日内便攻占了唐家,我可是听说了,这位应家主可厉害得很,要我看,此战之后,应家怕是又该一家独大了!”
  “应寄枝年纪轻轻,城府倒是深,先前藏拙不说,眼下兵不血刃便让唐家一众城池归于应家。如今只要派兵守卫,城里百姓便将他夸出花来了!”
  “只是……我怎么听说,应家主那日被男宠背叛,负伤而去呢?”
  “孰真孰假谁又可知呢?若是真的,那这男宠可当真是瞎了眼,抛下荣华富贵不要,反去做那狼心狗肺之人。”
  “几位兄台——”
  几人正凑在一起说得起劲,忽听旁桌一声呼唤,齐齐回头,便见一模样极为俊俏的青年正捏着杯盏,笑吟吟望着他们。
  “敢问城主府往哪边走?”
  “沿路向东便是……只是兄台没有请帖,府外侍卫怕是不会放你进去,若要办事,还是另寻他路罢。”
  那青年似是毫不在意,起身朝几位商贾一礼:“无妨,多谢诸位兄台指路了。”
  望着青年施施然往外走的背影,几位商贾良久无言,最后听人一声叹息。
  “如今后生真是好生俊俏,他身上花香这般浓,怕是被姑娘们扔了一路花才进来的罢?”
  “哼,若我再年轻几岁,定能与他平分秋色……”
  话语声渐渐消散,季向庭走出酒楼,顺着商贾指的方向慢慢往前走,看着街巷里车水马龙之景,半晌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