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作者:
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90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酝酿许久的一滴雨珠落下,滴在不留名剑闪着寒光的剑刃上,被分割成无数细小水珠。
而那见血封喉的剑尖,此刻正抵在应寄枝的脖颈之上,若非被一根细细的弓弦拦下,只怕下一刻便要取人项上人头。
剑锋之上,鲜血尚且温热,在呼吸起伏间,像是谁曾经无比轻柔的吻。
第112章 剑出
灵力翻涌将天际一侧照亮,狂风呼啸不已,大小城池中原本热闹的大街小巷中家家门窗紧闭,婴孩被这骇人声响吵醒,正啼哭不已,妇人一边哄着,一边担忧地从木板缝隙处往外望。
“夫君,这响动可是竹林那边……?”
男人护着怀中妻女,脸色同样凝重:“此地离竹林太近,若这些修士当真闹大了……”
妇人闻言心中一跳,顿时紧紧抓住男子的手:“那我们赶紧往远处走!”
男子苦笑一声。
修士一剑扫六合,如今再走怕已是来不及。
可看着妻子含着泪的双眼,他到底没将话语说出口,只是伸手抱过婴孩,牵着妇人的手大步往外走。
待走出门外,他们才发觉越来越多的人同样神色慌张地出门,不少更是背着包袱。
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瞧见了同样的茫然。
要逃,又该逃到何处?
苍穹血红一片,凡间更是满目断壁残垣,哪处都是战火飘摇。
最后反倒是村中老者先开了口:“带上我们也是徒增累赘,你们先走罢!”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然触及老者清明目光,又忍泪沉默。
村长颤巍巍地自屋门走出,手中握着一把早已生锈的铁剑。
“哼,想当年老朽也算是被剑圣指点一二,不必你们护着!”
大雨滂沱,嘈嘈切切砸在屋檐上,似是催人离去。
男人摸了把湿透的脸颊,咬了咬牙终究是拉着止不住啜泣的妇人往竹林相反的方向走。
他胸口憋着一团气,搅得他步子也越发快,却无论如何也发泄不得。
“欸,夫君等等——”
直到妇人开口,男人才急急停下,抬头看着苍穹之上若影若现的影子。
他们在这些世间大能面前不过是蝼蚁,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是这天道不公,是这仙门不仁!
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气,回身平复心绪,却见层层树林间有一道身影正缓缓走近。
男子挡在妻子面前,警惕地看着远处的不速之客,然还未等他开口询问,眨眼间那抹身影便走到自己近前。
“你……!”
来人裹在一袭黑袍之下,面容被兜帽掩盖瞧不分明,只露出半截白皙的下颌。
“别怕,我此番来是帮你们。”
他微微侧身,腰间的玉佩晃动间终于落入男子眼中,熟悉的纹样让他面色震惊,便见青年率先褪去兜帽。
男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攥紧的五指也下意识松开。
“是您……”
“让大家先别慌,若有意外,我们会护着你。”
话音刚落,丛林之中便有脚步声响起,男子尚有些回不过神来,便听身旁妇人轻呼一声。
“夫君,你瞧那军旗……”
那鬼画符般的徽记,无人不识。
……是枯荣军。
可他们为何会与眼前人搅在一起?
九重天上。
归一霍然起身,袖袍卷动间一阵狂风平地而起,直冲被红线缠绕的万千镜片而去,将本就被拽得摇摇晃晃的碎片搅得抖动不已,整座宫殿霎时便被刺耳的瓷片碰撞声掩盖。
密如蛛网的红线随风摆动,“愚者”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骤然睁开眼,十指扣紧将红线绷紧,一字一句开口。
“……你不要命了?!”
先前招招把自己往绝处逼,却又在一切快要尘埃落定时反悔,当真奇怪。
归一耸了耸肩,也懒得去猜疯子的想法,手中灵力不断,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本就浅淡的灵体近乎消散在白茫茫的云层之中。
巍峨宫殿顷刻便化作一地废墟,轰然倒塌的巨响似是一道风雨欲来的闷雷,强悍的灵力对撞让“愚者”唇角溢血,被他紧握在掌心中属于应寄枝的碎片仿佛也察觉到青年体内巨大的灵力消耗,挣动着割出数道血痕,几欲将身上的红线尽数隔断。
“愚者”咬着牙盯着归一风轻云淡的面容,心中权衡片刻终究主动后退一步,握紧手中镜片将被囚禁其中却又不断反抗的神智生生压回。
密密麻麻的红线终于被狂风带起的巨力生生拽断,碎片顿时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化作一地碎屑,再无先前流光溢彩的模样。
每一块镜片落地,凡尘之中都会响起一声惨叫,恢复理智的修士们尚且未从天上的异象中回过神来,便看见那些挥刀砍向季向庭的仙门子弟身上爆其一串血雾!
无数断肢残躯自天空落下,混合着倾盆而下的水滴,仿佛下了一场血雨,死里逃生的弟子们惊恐地看着眼前诡异至极的模样,便是再有图谋不轨的念头,此刻也不敢再动分毫。
时间仿佛凝滞于此刻,唯有血海之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如箭般对撞在一起,销铁如泥的剑锋被细细弓弦绞住再无法下压分毫,应寄枝指尖一动,一道银光便自他腰间甩出,直直抽向季向庭的命门。
“断!”
季向庭一弯腰,整个人便似游鱼般侧身从他身边滑了出去,口中敕令落下,可他尚来不及细看应寄枝的情况,绷紧的弓弦便带着劲风呼啸而来,招招取人性命。
短短瞬息间,两个人便在空中对了数十招,不再遮掩的磅礴灵力四溅,摧枯拉朽般将方圆百里的修竹连根拔起一片,断成数截落在地上。
滂沱大雨笼罩着整片大陆,云层之间雷声滚滚,电光四射间将远处绵延的山脉生生劈断,乱石随着汹涌雨水一起滚落,惊呼声哭泣声混作一片,不过短短一瞬,整个凡间便成了人间炼狱。
季向庭耳中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望向眼前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唇角一贯的笑意也不知何时落了下去。
终于……只差最后一步。
他直直望向应寄枝血红的眼底,却只瞧见了空茫茫一片,爱恨皆无。
好似又回到前世他们早已模糊的初遇。
不留名剑在他手中嗡鸣不已,似是在兴奋,却又似抗拒这般与应寄枝刀剑相向,季向庭一拍剑柄,那躁动不安的神兵才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急雨将两个人浇透,血却越来越热,长剑与弓弦再度撞在一起,季向庭抬手下压,分明皆是杀招,却又因过近的距离而鼻息相贴,竟荒唐地缠绵。
季向庭的目光从应寄枝面上划过,最后又落在他耳旁垂落的鲤鱼耳坠上。
前世今生,每到这样与应寄枝你死我活的时刻,他却总会被对方身上无关紧要的东西吸引注意,便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家主。”
季向庭手腕一转,旋身上跃斜刺,长剑便以极刁钻的角度贴近应寄枝身侧,却又与弓弦再次撞在一处,无法再进一步。
看似势均力敌的缠斗,可唯有季向庭知晓那根窄细弓弦内翻涌的不知是应寄枝的灵力,更有“愚者”愈演愈烈的神力。
他右眼下的奴印再次滚烫起来,如同前世一般的剧烈疼痛几欲要将他烧穿,逼着他卑躬屈膝,束手就擒。
季向庭呼出一口带着血味的气,他微微偏头,正勉励抵抗的不留名剑一送,弓弦飞射而出,一声巨响便在地面上削出一条蜿蜒幽深的裂缝,也在他脸上留下一条细细划痕。
血珠沿着脸颊缓缓滚下,季向庭却似无知无觉般贴得更近,话语间温热唇瓣几欲贴上应寄枝的耳廓。
“家主,那日祠堂上的话——我反悔了。”
应寄枝手中杀招一顿,抬起血红的眼眸静静望向季向庭。
“愚者”同样听见了季向庭的细语,心下一紧手中红线一扯欲操控着应寄枝打断季向庭,可那已然遍体鳞伤的镜片却仍颤抖着,纵使灵力如何逼迫,也再无法动应寄枝分毫。
呵……当真是个情种。
他咬了咬牙,无声骂了句。
他闭了闭眼,不再执着于应寄枝,转而扯了扯一旁冷眼旁观的杜家长老。
“还愣着干什么?今日谁能重伤这二人,必有重赏!”
话还未说完,他自己便先冲了上去。
“愚者”今生沉睡了太久,眼下便是他也瞧不清季向庭真正的实力,若应寄枝无法让其重伤,这些乌合之众季向庭怕是根本不屑于多忌惮。
他向来只喜欢作壁上观,看着天下苍生因几句话而自相残杀,可如今这番局面已让他无法再如此气定神闲,白绫之下无神的双眼紧紧盯着季向庭,心念一动便要下凡去。
一串佛珠蓦然出现在他眼前,归一伸手一弹,蕴含着天地之力的佛珠便直射“愚者”脚边,生生截下了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