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96
  当真……当真是不敬至极!!
  两世对垒的终局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高高在上的伪神终于失去了所有理智,发红双眼此刻只看得到一人,神力直冲天际,无数红线化作见血封喉的箭雨落向季向庭。
  季向庭举起长剑,高高马尾在狂风之中摇摆,却吹不倒他挺直的脊背,他弯起眼睛,尖尖的犬牙随着笑容露出来,是历经苦痛、无常之后仍一如当初的少年意气。
  “枯荣军听令——”
  “随我破开这天地!!”
  万千怒吼声应声响起,竟也能震天撼地,在言修灵力的加持之下,火光化作的雄狮咆哮着撕咬上前方不知疼痛的傀儡们,而在空中,应寄枝与杜惊鸦相对而立,青绿色的剑光与银白色的箭雨交织,直奔密密麻麻的傀儡而去。
  不远处一黑一蓝两道灵光仍在不知疲倦地收割着被蛊惑的修士。
  灵墙之外,红线化作的夺命之刃已至季向庭近前,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他脚步轻踩,剑光便随动作如鬼魅般穿梭在箭雨之中,三步之内便已贴至愚者近前,他手腕翻转,力若千钧的一剑兜头斩下!
  形势顷刻逆转,愚者疾步后退,而剑光却如影随形地落在他下一处落脚点,直至最后他不得不抬手收回红线,不详的暗红色长剑终于被逼得化形,咣当一声死死架住不留名剑。
  他额头见汗,为了卸去剑上的力道手臂青筋暴起,连声音都似从喉咙口挤出一般。
  “归一自身都难保,还有……还有余力来助你?”
  季向庭嗤笑一声,反手回剑,旋即又是比先前更为爆烈的第二剑、第三剑,失去桎梏的浩瀚灵力像是没有极限一般肆意宣泄,在被神力遮蔽的天空砸出一串又一串的金光。
  “你觉得我还需要天道相帮么?”
  一种比技不如人更为可怖的恐惧在一瞬攥住了愚者的心,让他呼吸都停顿一瞬,落在九天之上用来监视归一的神力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并无动作。
  那他身上属于天道的气息是从何处而来的?!
  一声脆响骤然响起,神剑再次架住季向庭的攻势,可剑身却在止不住地颤抖,那不可战胜的神力仿佛终于被顶开一道口子,让剑身伤出现了第一条裂缝。
  季向庭闷咳一声,面不改色地将口中淤血咽下,此时他双眼一色灿金,眼瞳环环相扣,竟是让人直视片刻便觉得晕眩不已,连同身上都出现了金色的咒文。
  愚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再开口时却只剩下嘶哑与无法自控的颤抖。
  神力也有穷尽之时,连衣袍都遮不住愚者身上的裂痕,他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这具血肉之躯。
  “停、停下……!你以为如此行事不会付出代价么?!你想要的神都可以给你,只要……”
  愚者终于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神力正在源源不断地流逝,红线织就的巨手在慢慢垮塌,便连灵墙之内被他操控的傀儡动作都慢了下来。
  “哈。”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垂死挣扎的话语,季向庭长剑高举,一瞬仿佛被无限拉长,世间所有光芒凝聚在剑锋之上,带着无数平凡之人的祈愿贯穿对方的胸口。
  “因为你从未低下头听过你眼中蝼蚁的话语,所以抛弃了又何妨?你和归一……都不是神了。”
  愚者猛然喷出一口血来,血肉之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崩塌,而他耳边却嗡鸣作响,划过的全是陌生的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
  幼稚至极,人力如何胜天?
  他最后一点清光终于消散,腐败的身体转瞬化作飞灰,而一点微弱的灵光却在不引人注目处逃窜而出,直奔九重天而去。
  只要再找到一具身躯,不要多久,他便能卷土重来。
  “好罢,谁叫我心善,最后一回便让你看清了再走。”
  季向庭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残魂惊恐地欲扭头,却被一只手扯住身躯碾碎,于是残留在他眼中的便是那些身无灵力的百姓用铁耙砍下了最后一只傀儡的脑袋。
  大厦倾倒。
  红线随着愚者神魂的消失而渐渐消散,初生的朝阳终于破开束缚撒向大地。
  是这个春天难得的晴天。
  “赢了……”
  “我们赢了……”
  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喃喃出声,铁器丁零当啷落了一地,有人脱力地跪在地上,终于痛哭出声。
  这是一场无比惨烈的胜利,甚至让人算不清是得到更多还是失去更多。
  季向庭踉跄一下,跌跌撞撞地飞向竹林,即便天赋异禀如他也难以承受这股太过磅礴的力量,浑身筋脉再度被撕裂,最后近乎受不住力要摔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意料之中地落入一个满是冷香的怀抱,让他不由笑起来,依赖地蹭了蹭对方的衣襟。
  急急赶来的杜惊鸦猛然停下脚步,被此地怪异的气氛激得嘴角一抽,又后退两步扭头就走,没迈出两步又见到靠在一起不省人事的两位应家副使,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只剩下自己这个煞风景的了。
  “说过不会再骗你,所以让我先坦白。”
  “海里出来先想的是亲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太灭威风了?”
  应寄枝低头看着眉眼弯弯的人,春光落在他垂下眼尾,这一点暖意便随着相拥的动作传到他身上,让他不由自主就软和了面容。
  他扣住季向庭的后颈一压,在春光之下,在千万人的注视之中,终于能正大光明地亲上对方的唇角。
  他指尖一动,在众人的见证下,烙在季向庭身上两辈子的奴印也一并脱落,随之而来的是和缓的灵力将他身上的伤痛分走。
  “归雁,一切如你所愿。”
  季向庭唔了一声,牵起应寄枝的手在脸侧蹭了蹭。
  “还有最后一件事,然后我们便回望尘山罢。”
  三年后。
  经竹林之役元气大伤的凡间终于重新繁荣起来,四大家族子弟死的死伤的伤,随着应、杜两家家主的相继退位,终究化作一盘散沙,再不复昔日荣光。
  与此同时,以碎叶城为首的大小城镇开始兴起,自白玄继任后,短短三年便已空前繁荣,然他却主动与其他城池结契,不再对外扩张半步。
  昔日战功赫赫的枯荣军则似江河入海,悄无声息地散入天下各处,重新成为贩夫走卒中的一员,唯有见多识广之人瞧见这些人腰间挂着的枯荣令,才知其中一二。
  若令主有召,曾经的神勇之师便会再度显现于人前。
  又是一年春日。
  杜惊鸦拎着一坛酒沿着登山小径缓步而上,山顶不远处一清幽小院掩在蹭蹭枝杈后,他走至院中的桃花树下,抬手接过一枚桃花瓣。
  “竹叶青?”
  杜惊鸦被这一声咕哝缓回神,便见多日不见的友人此刻懒散地躺在心上人腿上,显然是刚刚被酒味勾醒的模样。
  杜惊鸦牙酸地移开视线,酒坛往他怀中一抛。
  “你倒是潇洒,这几年多少人想来看看昔日英雄风姿都寻不到你的踪迹,现在我们几个来找你,你倒是在外头躲懒。”
  季向庭眼巴巴地看着酒坛划过弧度,还未伸手去接便被身旁的人截了胡,他咽了咽口水,只好求饶似地拽了拽对方的袖口。
  “我当真养好了……就一口。”
  接收到应寄枝冷淡瞥来的视线,季向庭才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地回了杜惊鸦的话:“我都忙了两辈子了,也该好好歇歇了罢……我们杜家主不也不务正业,天天去茶楼听书?”
  有这两位珠玉在前,杜惊鸦耸了耸肩显得格外理直气壮,他随意坐在树下,不知从何处摸了个瓷碗来,将酒坛打开自顾自替自己倒了一碗,澄澈的酒液撒在土地上,像是在祭奠着那些无名的英灵。
  “白玄说碎叶城这几日几位渔夫忽然有了灵力波动,是那日你与天道谈的事?”
  季向庭摆弄着应寄枝的手指,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落在他脸上,让人瞧不分明他的神色。
  “只要本命剑存在一天,先前四大家族作出的那些丑事便不会消失,既然如此,不若让这天地换种活法,天赋不足者,亦可勤能补拙。”
  杜惊鸦闻言一愣,旋即有些哑然失笑:“说得轻松,那日废了不少功夫罢?”
  季向庭眨了眨眼睛:“啊……归一若是不答应,左右不过再打一架,看看愚者的前车之鉴,他也该老实些答应才有的谈。”
  “你想这么多,只要修为有高低,这世间不平事便不会少。”
  话音刚落,一股诱人香味便从庖房内传出,夜哭端着饭菜面无表情地放在庭院内的石桌上,岁安在疱屋内笑眯眯地看着,还未开口便被夜哭按着仔细擦净额头沁出的汗。
  李元意与江潮一左一右站在石桌两侧,一人抱着养胖不少的狸奴,一人拿着鱼干晃来晃去逗着小家伙,不过片刻便被挠了好几爪子,大呼小叫地躲在白玄身后,全然没有从前的师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