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
栖亿 更新:2025-09-10 08:37 字数:3282
众人欣喜万分,但目光一扫,却见黍辞站在一旁,面上不显分毫,平静地问:“那万一醒不过来呢?”
“这……大概率是醒不过来了。”韩子良说完,便觉万千银针似的视线扎在了自己身上。
他心里暗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们要是行你们来啊。
但由于这是黍辞问的话,他才勉强有了几分耐心:“不过我这药也能牵制一段时间,倘若明天一早醒不过来,那再给我一些时间,也能救回来。”
闻言,黍辞眼底的寒冰才缓了缓,他顿了顿,终于问出所有人都很疑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因为我的手好看?”
“不只如此。”韩子良顿了顿,看了眼黍辞的手,这才继续开口,“十三年前,我被枳沉宫抓去,你逃跑前,捎上了我,也算救了我一命。”
虽然刚跑出枳沉宫,韩子良便因为害怕和他们分道扬镳,但也因此反倒留住了自己一条小命。
他东躲西藏,不知白天黑日,直到被师傅收捡作为徒儿,之后又过了许多岁月,才逐渐明白那天他遇到了什么,而黍辞的命运,又成了怎样。
韩子良挠挠后脑勺:“我找不到你,但我觉得枳沉宫应该有你的线索,所以才把医馆开在那附近,后来我给你写信迟迟等不到你的鸽子,一经询问,才知道你入宫了。”
见了黍辞,韩子良更确定自己的猜测。
“对了,我给你的解药也已经煮好了,你尽快喝了吧。”
黍辞点点头。
他深吸了口气,克制着情绪叫众人从房间离开。
其他人本就不想继续在这屋里待了,闻言立刻松了口气,你拉一个我扯一个朝外走。
倒是韩子良看出他状态不太对,临走前提醒他:“你若是崩溃的话,对孩子也不好。”
黍辞愣了下,他眨眨眼,那些外溢的情绪一瞬间都收了回来。
不多时,人群散尽。
黍辞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走到桌旁,端起药汤一饮而尽。
新来的人不知道要往他药汤里加蜂蜜,苦得他眼泪都差些落下来。
黍辞顿了顿,才压下那股反胃。
然后,他走到床侧,在陆驭脸上落下一吻。
第二日一早,天光明媚。
似是经历了千转百回,万千世界,陆驭睁眼醒来时,还有些迷茫。
他怀疑自己睡了很多年。
否则,怎么会这么疲惫。
对了,他呢?
陆驭正欲起身,却觉得浑身虚乏无力,他勉强支起身体,带得一阵呯里哐当。
陆驭愣了愣,盯着自己手腕许久,才勉强认出来那是一副手镣。
手镣连着铁链,一路——
陆驭顺着那链子抬眸,同一双冰冷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陆驭张了张口,干巴巴地问候:“你……早啊?”
黍辞不为所动,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陆驭心头发慌。
他还活着,说明太医已经把他治好了,可黍辞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陆驭昏迷前推演了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样,对方一声不吭的状况。
他不得不正色道:“抱歉,黍辞,我……”
话没说完,突然听黍辞反问他:“陆驭,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
陆驭愣了一下:“什么?”
黍辞走上前,一把拧住陆驭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那双眼眸汹涌着各般情绪,只消一眼,陆驭便清楚,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已经叫黍辞快要疯了,他语气凶狠,可说出口时,还是克制了些:“今后,你别想再离开我。”
他看见陆驭微微启唇,眼里浮出喜色,隐藏在底下的是如黍辞一般的疯狂。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因着陆驭余毒未消,他光明正大地将所有事务都推给常康等人,自己躺在病床上,整日和黍辞争那几口药汤。
陆驭一躺床上,就变回了刚见面时的陆公子,叹气道:“这药汤一点都不甜。”
黍辞唇角抽搐了下:“药汤哪有甜的?”
陆驭移开目光,说:“加点蜂蜜。”
“以前也没见你要加。”黍辞不以为意,“那么苦的药,你一口便喝了,那时都能喝,怎么这时不能喝?”
陆驭:“……”
生气的黍辞果然伶牙俐嘴,他都说不过了。
悲伤的陆驭张口饮药,果断又剩了几口不喝。
黍辞瞧见了,眼神便暗下来。
陆驭知他是怕,可他喝了这么多日的药汤,身体明明都好了,就忍不住逗一下黍辞:“太苦了,我喝不动了。”
黍辞胸口起伏了下,提醒他:“不喝完,万一余毒未消怎么办?”
陆驭道:“已经消了,连那个韩子良也说都好了。”
“他又不靠谱。”黍辞不满意,那个韩子良虽然这事办成了,可平时看他在太医院毛手毛脚,天天喊着要回家,黍辞便实在信任不来。
“行行行,我喝。”陆驭说着,手却不动。
黍辞挑起眉:“你——”
“太苦了,你吻我一下,让我吃点甜的。”
黍辞:“……”
陆驭浑身嚣张的气焰被黍辞这冷眸一瞪,全瞪没了。
他叹了口气,重新端起药碗,将剩余的药汤全部饮下。
好不容易才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陆驭长舒了口气,正要抬眸,黍辞突然塞过来一颗梅子。
酸甜的梅子散去口中不少苦味,陆驭咽下果肉,正欲喊黍辞再给一颗,眼前的人影却突然覆过来。
如蜻蜓点水般吻在他的唇上。
“这样,甜吗?”
陆驭的脑袋里炸了下。
黍辞说完,又觉得有些脸热,他正支起身体准备再去拿果子,这时衣领却突然被陆驭拽住,一把将人拉近,重重吻了过去。
手腕上的链条交错响着,不知何时,两人的位置便已颠倒,黍辞被攻城略地溃不成军,陆驭长驱直入纠缠不休。
当日,连屋旁的树动觉得羞,抖落一院的叶子。
陆驭以身体力行证明了自己已经完全恢复,并获得了外出行动的权力。
隔日,黍辞懒洋洋从床上醒来,却见陆驭小心翼翼将锁链收好。
他哑声问:“为何要亲自收?”
陆驭默了默,道:“等之后说不定还有用的时候。”
黍辞:“……”
他默默把被子带过脸。
大抵是因为事情都过去了,枳枫已经死了,郭老在牢中得知大势已去,受了刺激,不日便也西去,他的家人流放的流放,受贬的受贬,随那些罪名轻的枳沉宫人离开京城。
其余按罪处罚,或当劳役,或秋后问斩,皆分配了去。
只剩个仇宁,不上不下不高不低,最后常康想了个法子,把他背后的神鸟印以烙印遮盖,贬去西疆。
夏盛之时,黍辞与陆驭补办了婚事,以凤君龙帝之名大庆普众,顺便为他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立了储君身份。
一眨眼,秋色近了,黍辞的肚子也吹气似得大起来。
黍辞大着肚子躺在软榻上,掰着手指头数,如今又过去半个多月了,新法应当已经实施了。
果然,等陆驭回来,第一句话同他说的便是:“今日新法通过实施了。”
“也得亏郑老答应。”黍辞轻拍着肚子,道,“自古以来,还没有女子当储君的先河。”
“咱这孩子不就是了?”陆驭无所谓,“我只有你,你生什么便是什么。”
倘若是男孩,便是男孩为储,倘若是女孩,便是女孩为储,他要这全天下都为这小储君欢喜,不得有一个闲言乱语。
何况,他也不打算再叫黍辞受累,生第二胎。
黍辞失笑,心道还好自己不是什么精怪,否则生个猴生只猫,这世道都得换了。
只是唇角还未牵起,他突然察觉到肚子一阵尖锐的刺痛。
黍辞表情变了变。
陆驭靠他最近,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反常,立刻唤人叫太医过来。
太医心道无语,他们又不是接生婆,于是又急急忙忙去找负责接生的宫人来。
一阵兵荒马乱,才终于推着黍辞进了殿。
院中,那颗桃树尖上冒着粉嫩的桃屁,娇艳欲滴的,瞧着熟透了,被风一吹,便险险地晃动起来。
屋内,黍辞忍不住痛,叫喊了几声,陆驭心里发紧,几次想冲进去,又被衣锦尘拦下来。
“爷九五之躯,不好进去。”
陆驭:“……”
他正心烦意乱着,不知怎么走到桃树下,他随脚一踹,正叫那颗桃子砸下去,正中陆驭脑袋。
陆驭忙捂住额头,看到掉到地上的罪魁祸首,他突然想起来,先前黍辞说想吃桃。
也就在这时,屋内的动静停了。
陆驭捡起桃子,赶紧跑进去。
屋内,黍辞一身热汗,靠在床头喘气,他身侧放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