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
千畅 更新:2025-09-10 08:38 字数:3293
只一瞬间,赵钰脸色苍白无力。
哪怕他深只结果,赵钰仍不敢信,他喃喃道:“前一段时日他还好好的,能看书习字,精神虽不振但至少未到病重无医的地步。”
莫郎中只好道:“我大致推算了一下病情,公子可看我说的对不对得上。九月开始出现干咳等小症状,总口干口苦;冬月前后开始咳血,但咳得少;腊月往后脑袋昏沉,常昏睡不醒,到现在浑身骨头酸软,疼痛不止。”
“这些症状定是对得上的。”
九月便开始了。
赵钰浑身像是被定住了般,直愣愣的,那张俊美的脸庞如雪白,他的眼睛失了神采,不敢想象父亲瞒了他这般久。
难怪父亲总是面容疲倦,又总忧虑他和玉娘在京中处境。
怪不得……原来竟是这样。
赵钰指尖发冷,连连往后倒退几大步,一旁的书竹、书川连忙扶着。
他声音晦涩难听:“莫郎中,你确定不曾出错,又或是有类似病症,弄错了罢。”
莫郎中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头一回遇上此等绝症,原是医书里写着,几十年估摸着遇不上一次。
哪料想,他跟着师父学了八年医术,才自立门户短短三年就遇见了。
他道:“这位公子若是不放心,可去镇上医馆去瞧。医馆坐诊的廖大夫是我师父,他医术堪称妙手回春,几十年来治了不少疑难杂症。”
听了这一番话,赵钰像是抓住了希望,声音带着几丝迫切:“敢问莫郎中师父可有把握治好?若能治好家父,赵某愿以百两黄金奉上。”
“赵某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廖大夫能治,定奉为赵家座上宾,送以百两黄金、玉锦华衣。”
莫郎中心中没有把握,更不想为师父轻易应下,只道:“公子可以去看看。”
短短一句话,如一鞠冷水泼灭了赵钰希冀。
他有些颓然的坐回木椅上,神色淡淡:“书竹,取一锭银子来,给莫郎中付看诊费。”
书竹领了命,客客气气的带着莫郎中往屋外走,将一锭银子递到了莫郎中手中。
“多谢莫郎中,还请莫郎中慢走。”
莫郎中还有点愣,他不过是诊了两回脉,药材也没给,怎地还平白得了一锭白银。
他刚想开口说看诊费不过数十文,给得太多了,他一抬头,院门已经被书竹关上。
莫郎中在院门站了一会儿,才提着药箱慢吞吞的离开,心中还在嘀咕着有钱人家的公子出手甚是大方,脾气也好待人礼善,只可惜了这病症难治,已是无药可救。
但愿他师父有救命的法子。
赵钰脚步有些踉跄,快步走到床前,端详着父亲的倦容。
喉间一哽,心中那股酸涩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低声道:“赵一,去备马车,带老爷去镇上。”
“是。”
一辆马车出了院门,顺着村子那条土路往村口去,一路沿着乡道,慢慢赶往安平镇。
此时正值正月初十,大多户人家都待在家中,又或是各自去往亲朋好友家里串门,因而镇上街道格外冷清。
没什么铺子、酒楼是开的,连摊子都没有人摆。
但医馆是开着的,连正月初一都有大夫和学徒轮流守着,避免百姓染了病得不到医治,错过最好的时辰。
今日是廖大夫坐诊,因廖大夫名声在外,所以来看病的人比前几日多了不少,光是下午排队来问诊的都还有十余人,别说早早天不亮就赶来排队的。
马车停在医馆门口,顿时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眼神控制不住的落在眼前豪华的马车上。
也不怪他们,平日里见得最多的是最小格制的马车,又小又窄不说,进马车还得弓腰。
书竹率先下了马车,跑进了医馆,巡望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大堂内的大夫身上。
他问道:“这位可是廖大夫?”
廖大夫点头:“正是。”
“麻烦廖大夫给我家老爷看一看,听闻廖大夫妙手回春,特来请您医治。”
廖大夫抬起手,示意书竹排至队伍末尾:“凡事得有先来后到。”
书竹没说话,笑呵呵的掏出了钱袋子,里头都是碎银裸子,他数了十几颗出来,一一分发给了排队的人。
“劳烦各位腾个位置,我家老爷病重,等不得。”
得了银裸子,他们半点不乐意都没,纷纷喊书竹排至队伍最前头。
对他们来说,少等和多等都没什么影响,但等上一会儿,白得一个银裸子,这相当于天上掉馅饼的买卖他们是非常乐意做的。
书竹走到队伍最前头,仍是笑着:“还请廖大夫上马车给我家老爷诊治。”
廖大夫:“……”
只好起身,随着书竹上了马车。
赵钰坐在一旁的木椅,守着仍是陷入昏睡的父亲。
车帘被人掀开,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赵钰扭过头,见到一位老者,浑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廖大夫,还请出手相救。”
廖大夫医者仁心,虽对方才书竹那番行为有不满,但对于救治病人来说,他是义不容辞的。
赵钰起身,让廖大夫坐到他的位置上。
没等廖大夫问话,赵钰先道:“之前在柳树村时,莫郎中已为家父切诊,他断言家父已无药可医,又告知我可来医馆找廖大夫,如此才匆匆赶来廖大夫为家父医治。”
“若是方才奴仆请人不当,多有得罪,多是我心中急切,还望廖大夫谅解。”
廖大夫颔首,示意他知晓。
“我那徒儿在医术上的造诣甚高,他已断言,我怕是也无能为力。”廖大夫看了一眼赵永清面容,不由得说道。
赵钰猛地攥紧了腰间玉佩,指尖发白,好半晌儿,他才平复心情:“无事,廖大夫尽力而为。”
结果,往赵钰最不想的后果走去了。
马车慢慢的走在乡道上,车厢内静谧,赵钰坐在木椅上,垂眸看着昏睡的父亲不发一言。
“钰儿……”
微弱的声音响起。
赵钰喜道:“父亲!您醒了,身子可有不舒服之处?”
接着,他提高了声音道:“赵一,赶马车回医馆,再去找廖大夫。”
“父亲,我就知您身体是无大症状的,不过是虚弱了些,含了些淤血。吐出来应当是快好的,再让大夫给您切诊,说不定再过几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赵永清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像拍小孩后背似的拍了拍赵钰的膝盖,想安抚住赵钰崩溃的情绪。
他嘴角微扯,声音虚弱得不行:“钰儿……为、为父治不好了。”
赵钰眼神顿时暗淡下来,他偏过头,声音低哑:“您胡说什么呢。”
“钰儿,别再折腾了。”
第15章
天空飘起小雨,像柔和的绢丝一般,又细又绵,远处的山笼罩着浓雾,占据了赵钰大部分的视野。
雨势渐渐大了,院落里浅色的土地被染深,清澈透明的雨水落到地上变得浑浊不堪,慢慢流向院子里的几个小水坑中,很快就装满。
一阵清风拂过,润湿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到赵钰温起如玉的面庞,感知到脸上冰冷的寒意,他的思绪才从远山浓雾中抽出来。
书竹快步出了厢房,急匆匆的跑到主子身旁,气都没喘匀:“少爷,老爷醒了,正喊着要找您呢。”
没等书竹说完话,赵钰没半点犹豫,已经转过身跨步往里走了,步子一次比一次迈得大。
正月十八,安平镇的天气仍是湿冷得厉害,雨水总是不间断的,一阵隔着一阵的飘起小雨。
厢房的木窗都被刘管家关紧,免得透了冷风进来。
他点了好几盏油灯,厢房内才不算昏暗,能够看清房内的每一处角落和摆件。
暂住柳树村,已有八日。
赵永清多是昏睡不醒,清醒时是在深夜中,很少能在白天保持清醒。对柳树村一概不知,偶尔是刘管家发现他醒时,多告知了他几句关于这山明水秀的小村子。
难得的是,赵永清对这小村子甚是欢喜。
“今朝又是何时了?”赵永清已记不住太多琐碎的事情,前几个时辰才问的刘管家,他转念之间又忘得一干二净。
刘管家放轻了声音回道:“老爷,今日是正月十八。”
“正月十八。”赵永清念叨了一句,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嗓音沧桑沙哑,“十五的元宵也算是陪钰儿和玉娘一起过了,无悔。”
刘管家拿了帕子用热水浸湿,低着头正打算给老爷擦手,听到这话差点没拿稳,他勉强的跟着笑了一声,手越发抖得厉害。
赵永清今日清醒的时辰明显多了,唇间有了几丝血色,不再似前几日那般惨白,面色也渐红润起来,样貌精神了不少。
而那双浑浊的眼也跟着清明,透露出几分神采奕奕。
“老刘,你跟在我身边几十年,再大的场面也该见过,怎地临了手还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