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千畅      更新:2025-09-10 08:38      字数:3300
  随后跟着许大夫退出了内室。
  荆丽玉脚下如生风般,不过是转个头的功夫,她便走到了床榻前。
  小丫鬟快步搬来圆凳,放至在床榻旁。
  祝雯扶着夫人坐下之后,才跟着候在内室的一众丫鬟退出屏风外。
  陆清梦脑袋仍是昏沉得厉害,但能挤出几分清醒的意识,他扯了扯唇:“娘,您来了。”
  “诶。”荆丽玉连忙应了一声,随即一颗热泪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声音带上了哽咽,“我可怜的儿啊,怎要受这份苦楚。”
  “娘……”
  陆清梦又喊了一声,他最不见得娘在他跟前掉眼泪:“您瞧,受风寒的是我,我如今倒不觉着怎么着呢。娘怎比我还难受,先于我之前哭上一回。”
  “真不妨事,小小的风寒罢了,熬过这一阵儿便好。若娘再像今日这般到我跟前来哭一回,只怕我风寒不难受,却要被娘哭得心中难受得紧。”
  “你这孩子,尽说些不着调的话。”荆丽玉拿出软丝帕,将泪水擦拭干,随后伸出手在陆清梦额间探了一下。
  手中传来钻心的热度。
  顿时,荆丽玉像是被匕首狠狠剜了一刀似的,心中那份酸疼是愈发厉害。
  她是担忧儿子,更是怒其不争,言语之间不免带上偏颇之意:“我就说那姓赵的不是什么好货色!原道他是个探花郎,虽被剥了功名,但也是个知晓文礼的读书人。不曾想先是在府县多次与你相见,坏了你的名声,闹得满城风雨,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污言秽语。”
  陆清梦喊道:“娘……”
  “你不必为他辩解,先前种种暂且不说,娘只拿这几日来说事。瞧你今日这般的模样,与他逃脱不了半分干系。”荆丽玉眼中的怒意不减,语气愈发重了,“害得我儿心思郁结染上风寒,他却并无知错之处,也不曾登府向你赔话认罪。”
  荆丽玉苦声道:“儿啊,这赵钰实不为一个好郎君之选。”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一日的场景。
  陆清梦眉间染上了一丝疲色,他不愿再去想,也不愿去深思探究。
  “赵钰为人如何,我心中自有定夺,娘无须多言。”
  “梦儿!”荆丽玉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下,她颤着唇道,“大晟好男儿不知几许。我儿如此出类拔萃之人,我陆府在大晟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巨贾,此等条件找上一个好郎君岂不易如反掌。”
  “若我儿愿,招郎君入赘,岂不更好?”
  荆丽玉见陆清梦将双眼仅闭,未反驳她的话,她心中自是明了儿子是瞧不上旁人,单单看上了那赵钰!
  她忍不住道:“那赵钰实为心术不端之人,不值我儿如此。如今来看,定是他不怀好意,只为那酒楼接近于你,好借陆府的势助他一路顺遂,前途似锦。”
  陆清梦眉心跳了跳,声音软弱无力:“娘,别说了。”
  现下,他不想谈起那人。
  荆丽玉还想再说多些什么,瞧见陆清梦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一些,她才将那些话全咽进肚里。
  转而,她道:“好好好,你不愿听,我便不说了。”
  陆清梦深觉眼皮愈发的沉重,他的呼吸声重了些。
  半晌儿,陆清梦艰难的睁开了眼,吐出一句话:“娘,您回去罢,我想睡一会儿。”
  声音虚弱得不成样,他实在难受得紧。
  荆丽玉心疼他,连忙道:“那你好好休息。许大夫开的药要按时喝,可不能再使着小性子。若让娘知晓你让下人把药倒进院落里的水池中、花瓶或是哪一处,这几日,娘便亲自来照看你。”
  “娘……”陆清梦无奈回道,“我不是三岁孩童,懂事礼,不会糟蹋了身子胡来。”
  “你心中有成数是最好。”
  荆丽玉念叨了几句,才走出内室,而后往府中厨房方向走去。
  她得亲自下厨去熬汤。
  嘴里还说着:“郁结伤身,又染风寒,得好好滋养才是。”
  第41章
  “哐当——”
  案桌上的砚台直直掉落在地上, 咕噜咕噜的滚了一圈,最后滚到赵钰腿边慢慢停下。
  赵钰像是如梦初醒般,他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才看向地上掉落的砚台。
  铺设的木地砖上,全是乌黑的墨迹。
  他拧紧了眉,将手中的毛笔搁置一旁, 随后将砚台捡起,随意的搁置在案桌一处空白的地方。
  守在外头的书竹听到书房传出的动静,赶忙跑进来, 只见一地的狼藉, 抬头看向主子。
  他家少爷更是神思恍若的模样。
  书竹拿了帕巾和铜盆,跪趴在地上开始收拾。
  他是从小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胆子自然要大些, 一边擦着这一团乌黑的墨,一边嘴里嘟囔着:“少爷,您近来可是打翻了七次砚台,四个砚台都磕坏了边角。”
  “您半点心思不在写文章中, 何不如去找二小姐说些话, 排解个心中趣闷。案桌上的砚台可是府里最后一个,若是再被少爷弄坏了, 可得去吩咐采买的管事去多买些砚台留在府中备着,墨锭也得多备着。”
  “咳。”赵钰难得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面容恢复往日温润的模样,垂手而立,如月华光般的神姿清辉,再寻不到方才半分失态的神情,“你家主子何时连几个砚台、几块墨锭都买不起了?”
  书竹小声回道:“奴可没说, 少爷心里想着谁,因着谁乱了 ,作起文章来还要迁怒前来研墨的小厮。”
  “书竹!”赵钰声音猛然拔高,显然是被戳中了真相,心中略有嗔怒。
  “奴在呢,少爷可是要吩咐奴做什么。”
  书竹应了一声,仍是跪趴在地上,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这满地狼藉。
  赵钰登时说不话来,胸中沉积已久的那一团气转为了叹息,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不知为何,这几日他如坐针毡,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扰乱了他的心思。
  莫要说写几篇文章了,他是连一篇策论都读不下来。
  “少爷!少爷——”
  赵钰提起的笔还未落下,就听到一声远远的传呼,随后是焦急的脚步声。
  不多时,书川拿着一张拜帖急匆匆的跑进书房,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先是抬眼瞧了一眼主子的脸色,道:“少爷……您、您,您写的拜帖……”
  赵钰一听到拜帖二字,笔也不拿了,随将笔杆往旁一丢,身子紧绷着,语气不免带上一丝急意:“快说,到底如何?”
  “可是有回帖?”
  书川摇了摇头,将拜帖放到案桌上,小心翼翼回道:“少爷,这拜帖……没送出去,送信的小厮连陆府大门都是未踏进一步,更别说是将拜帖送到陆公子手中。”
  赵钰闻言浑身一僵,又道:“没说是赵府送来的拜帖么?”
  “这……”书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好半天挤不出一个字,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钰拧眉道:“有何事还需瞒着我,直说便是,我断不会罚你。”
  书川苦笑了一下,他这哪怕大少爷罚他,是怕大少爷听了之后黯然伤神,到时伤了身心啊!
  “说了。”书川顿了顿,“只是那门倌一听是赵府的人,上一刻还笑脸相迎,下一刻就冷了脸色,摆着张臭脸,喊来好几个奴仆将人轰出府门一丈之远。”
  “还说……”
  赵钰沉声追问道:“还说了什么,一字不落全说于我听。”
  “还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腌臜话,若我们赵府的人再来,不是将人轰走那般简单,是要喊上护院,将我们赵府的人打上一顿。”
  书川说完,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阴沉如墨、周身的气场骇人,吓得他将头压得不能再低,连粗气也不敢喘了。
  他跟主子说的已是委婉至极。
  那小厮来找他诉苦时,是字字句句给他复诉了一通,还跟他吐了好一遍苦水。
  赵钰神色一怔,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到紫檀交椅上,紧握在扶手一侧的指节早就呈出苍白之色。
  书房中静得出奇。
  忽而,一阵轻风透过木窗吹了进来,拂过赵钰清冷如玉的面庞。
  赵钰敛下眼眸,冷静道:“书竹,更衣,带上赵一等人,随我去陆府。”
  “是,少爷。”
  府县,陆府。
  左门倌打了个哈欠,视线不经意落到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而后马车在陆府门前缓缓停下。
  等小厮跑去搬脚凳时,两个门倌堪堪反应过来,相互对视了一眼,正想迎上去。只见马车下来一人,风光霁月的身姿,站如山间木松,端的是清冷如冠玉。
  右门倌脚顿住,扭头看向了左门倌,呐呐道:“这、这不是赵公子,那我们是迎……还是不迎?”
  左门倌即刻小声回:“自然是不迎!祝雯姐姐可特向我等传了夫人的吩咐,万万不准赵府的人踏进府中一步,赵公子同是如此。若是出了差池,你我二人定是少不了一顿责罚。这才几日光景,你脑袋全忘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