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留在学校的人不多，她们往操场走去的那条路上，没几个脚印。
  四百米的足球场，没有了红色的塑胶跑道，没有了白色的跑道线，也没有了绿色的假草坪，只剩下白皑皑的雪。
  昭芸叶看着不远处的操场，眼睛都亮了。
  姚艺凌的手轻轻盖在了她的眼睛上，“别一直盯着看，容易得雪盲。”
  “那我偷偷看一眼。”
  她前一秒收了手，下一秒昭芸叶就撒欢似的跑了出去。
  她慢慢走过去的时候，昭芸叶蹲在地上，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看着一大团人在那里。
  她凑过去，看见昭芸叶手下堆着一个比她头还大的雪球。
  堆雪人还是用来砸她？
  她还没找出一个答案，就看见昭芸叶把那雪球捧了起来，转身和她对上目光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无辜单纯善良可爱的笑容。
  “别，我会死的。”她连忙抓住了昭芸叶的手腕，制止昭芸叶接下来所有可能出现的动作。
  “啊怎么会呢？姚艺凌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昭芸叶尴尬地笑了笑，把手上的雪团递到了她手里，“我想堆雪人，你先帮我抱着这颗头吧。”
  “嗯。”她接下后就放在了地上，做起了这个头的看守工作。
  昭芸叶推着雪球滚来滚去，不多时那颗雪球高度便到了昭芸叶看不见的腰上，用尽全身抵在雪球上想要再推动，却脚下一滑扑在了地上。
  “噗。”
  “姚艺凌！不准笑！”
  “好了好了，身体够大了，”她将周边的雪堆在那颗头上，随后捧了过去，“再大，这颗头就不适配了。”
  她刚把雪人头安上去，转头就看见昭芸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破烂的拖把和扫把过来。
  昭芸叶用力把手插上后，满意地看了看，突然有些惋惜，“真不错，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了，要是有手机能拍照就好了。”
  学校里虽然电子设备匮乏，但是从来不缺记录者。
  操场上人不多，姚艺凌四处张望有没有人带了相机，就看见有人提着相机朝她们走了过来。
  “同学同学！你可以帮我们拍个照片吗？”昭芸叶用力朝那人招手。
  她的目标本来就是她们，自然也十分愿意。
  “同学，你等我一下哦。”昭芸叶说着，把自己的围巾摘了下来给雪人戴上。
  姚艺凌看着她的动作，问题还没问出口，昭芸叶的手便搭上她的围巾。
  昭芸叶扯着围巾末尾，笨拙地自转两圈，她松了松自己的围巾，给昭芸叶匀了过去。
  昭芸叶一把挽住了她，说：“可以了同学，麻烦你帮我们拍一下照片，让雪人入镜哦。”
  “道上的规矩，我懂。”
  在比雪更晃眼的白光闪现后，在相机独有的咔嚓声后，时间被定格。
  昭芸叶：“同学同学，需要帮你拍照吗？”
  “不用了，谢谢。”
  昭芸叶跟她道了谢后，取下了雪人身上的围巾，便拉着姚艺凌离开了。
  姚艺凌总觉得有什么事被遗忘了，回家后，看到学校表白墙发的学校的雪景照，才想起来没问那个同学要联系方式。
  不知道之后要怎么才能找到那张照片，不过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往后继续看照片的时候，看到了许多人站在那个雪人旁边拍照，俨然成了一个打卡点。
  最后一张雪人照片，也是拍摄的第一张，是她和昭芸叶。
  昭芸叶对粉色特别钟爱，羽绒服是淡粉色的，围巾也是淡粉色的。
  只是那条淡粉色的围巾在雪人身上。
  姚艺凌对颜色没有特别大的喜恶，羽绒服一般是黑色的基础款，她的围巾则是暗红色的。
  因为颜色的原因，她的围巾在昭芸叶的身上反而比在她自己身上更明显。
  于是，也更能明显地看到，那条围巾是她的。
  她把照片保存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再后一张，居然也是她们，是她在安放那颗头，昭芸叶提着拖把和扫把走过来。
  保存。
  再后一张，是昭芸叶摔倒了正在爬起来，同时对着地上只有背影的一团黑色恼羞成怒。
  难怪她起先没注意到这个在拍照的同学，原来是在她身后。
  保存。
  再后一张，是三个不认识的同学在进行激烈的战争。
  再后一张，是昭芸叶在操场上不停滚雪球。
  保存。
  再后一张……
  看下来，那个同学似乎从昭芸叶在堆第一个雪球的时候就在拍了。
  再后面的照片，她们都没在操场上，她也便没再看下去了。
  刚放下手机，就有人给她发了消息来，是昭芸叶。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她们在快要到达操场的位置，她捂住昭芸叶眼睛的照片。
  怎么这个也拍了。
  昭芸叶：【怎么一直拍我们，她是不是暗恋我？】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那同学拍的照片挺多，单就她看到的都还有另外两群人，照片多到可以逐帧拉出来做动画了。
  姚艺凌：【只要是个人都喜欢你。】
  姚艺凌：【不止人，草坪栏杆石头羽毛球都喜欢你。】
  昭芸叶：【我就知道！】
  .
  就在姚艺凌一切都会这么继续下去的时候，转机出现在了高二的第二个学期。
  开学一个多月，天气渐渐暖和一起，脱下了羽绒服。
  是在因为隔壁的活动室，第n次被年级部主任批评班上之后，有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班长自己都喜欢得很，怎么可能舍得把隔壁活动室撤了。自己爱玩就算了，拉着全班一起挨骂。”
  班上本就因为被批评而低气压，因为这句话，氛围更是到达了冰点。
  按照昭芸叶平时表现的性格，姚艺凌以为她可能会因此感到很委屈，然后默默哭泣。
  于是偷偷瞥了一眼。
  却没想到，昭芸叶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刚才说话的人。
  “隔壁活动室什么时候弄好的，我不知道，弄好了之后，也没有在班上询问过大家的意见，默许了活动室的存在，这确实是我的问题。
  “但是，说是因为我喜欢才建的，这个我不认，因为我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魅力，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不过，既然现在谈到了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认真讨论一下这个问题。马上要高三了，隔壁活动室也确实被年级部点过很多次了，要不然就撤了吧。”
  姚艺凌抬头看着昭芸叶的背影，看着昭芸叶头部小幅度的转动，估计着她这时候目光应该正一个一个扫过班上的人。
  让她想想，让她分析一下。
  李心玉说，因为昭芸叶喜欢才有了隔壁的活动室，但实际上，喜欢隔壁活动室的人多了去了。
  而现在李心玉毫不掩盖自己对昭芸叶的意见，并以隔壁活动室来抨击昭芸叶。
  昭芸叶没有说任何保留隔壁活动室的话，直接提出撤了活动室。
  对大家来说，学习当然重要，但是有一个活动室也并非罪不可赦，不然这个活动室也不会像打游击战一样反复消失又出现。
  后续，当大家过了这个刚被批评后情绪低落的时间，再想要这个已经完全撤掉的活动室的时候，就会想到今天这一幕。
  会想，是因为李心玉压迫昭芸叶，于是昭芸叶才如此提出。
  昭芸叶似乎很喜欢大家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的样子，不过姚艺凌不喜欢。
  所以，大多数时候，昭芸叶都和她在一起，但是每当有别人尤其是很多人来跟昭芸叶聊天玩耍的时候，她都会默默离开，回教室，回寝室，反正不会继续站在昭芸叶身边。
  她不喜欢昭芸叶当班长，更不喜欢昭芸叶被人簇拥。
  不过这个时候，她倒是想看看，看看大家都看着昭芸叶，看看有没有人第一个回应昭芸叶，看看有没有人成为李心玉心里下一个记恨的对象。
  姚艺凌抬手撑起了头，继续看着昭芸叶的背影。
  心里只在想，所以昭芸叶你之前笨拙单纯的人设呢？昭芸叶你又崩人设了。
  “那班长以身作则，一会儿去把桌子归位吧。”
  无人回应，姚艺凌便回应了。
  故意用戏谑的语气，就当是缓和班上的气氛了。
  “姚艺凌！”昭芸叶闻声瞬间就转了身，轻轻推搡着她的肩膀，“我搬不动，你帮我一起嘛！”
  “好好好，一会儿下课去。”
  于是昭芸叶坐下了。
  下课后，两人也确实去搬桌子归位，但去的人自然也不止她们，桌子乱七八糟，人也很混乱，看上去挤得不行，听起来也吵得不行。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什么叫我喜欢才有那个活动室的，气死我了！”
  晚上回寝室的路上，昭芸叶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