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知道，这些东西大概率自己不会再看一眼，但还有的形式，总是得做一下。
  家长会终于结束，赵茗本来想上前去问，结果其他家长都一窝蜂地往前挤，她没见过这这阵仗，很快就落在了最后。
  看了眼手中的纸条，赵茗决定还是把这个问题交给赵觉自己，她相信他家小孩。
  赵觉乖乖地在门外等着。
  赵茗一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走过去想搭上对方的肩，意识到少年已经比自己高的事实，只好转而去拉他的手：“好久没在食堂吃过饭了，也不知道食堂的饭菜味道和当年的一不一样，赵觉小朋友，能不能请你可怜的小阿姨吃顿饭呢？”
  少年脸上的阴霾破开一道口，声音也不似平日的轻快：“你不骂我吗，你对我失望了吗？”
  “你自己清楚这次考差的原因了吗？”
  赵觉犹豫着点点头：“应该。”
  她抬手，还要稍微垫一下脚，才能揉揉对方的脑袋：“那就行了，下一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就好了。”
  少年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纠结片刻，终于开口打算吐露真相——
  “你怎么变得这么高啊，我怎么感觉你都快一米九了，比你爸爸都要高了。”
  赵茗已经看向了前方，错过了对方变化的神情。
  就要落地的石头又升了回去，赵觉顺着她的话答：“还差三厘米。”
  “够啦够啦，真长到一米九，对象要多高才能配得上你啊，现在这样就够啦。”
  这回，赵觉没再回答。
  食堂也大变了模样。
  和她隐隐约约的印象里，装潢都是不一样的。
  赵觉让她坐位置上等着，自己去拿饭打汤。
  这在家里都是赵觉做的，她也不跟他争，拿出手机看了眼工作群，回了几条消息。
  放下手机时前方三排远的位置上坐下一人，她瞧着眼熟，仔细一看，是刚被班主任夸过的乖乖班长。
  赵觉端着东西回来，她就停了和对方打声招呼的念头，最后隔着赵觉的身子看了一眼。
  史瞳已经拿起筷子吃饭，那张桌上就她一人，显然是独自来吃的饭。
  她不觉问：“你平时都是和刚才那几个男生吃的饭？”
  “嗯？”
  “没事，我上学的时候也喜欢跟室友一起吃，做什么都喜欢拉着别人一起，现在想想，其实有些时候一个人也可以。”
  赵茗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来学校了，不然来一次就要感叹一次，也太磨叽了。
  赵觉听了他的话，突然停了筷子，视线扫了一圈，最后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把东西放下，起了身：“姨，我刚才说我知道自己这次考差的原因。”
  “嗯？怎么了，我真没打算骂你，我也没对你失望，你不用怕。”
  “你想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赵茗有点蒙：“哈？”
  少年没多解释，而是起身朝着某个方向坚定走去，赵茗看见他跟少女说了很多，接着，就把人带到了她面前。
  “姨，我谈恋爱了，这是我对象，史瞳。”
  “咳、咳、咳。”
  赵茗第三次，觉得自己又丢脸了。
  ……
  小姑娘很有眼力见，被带过来和她正式打了声招呼后，就又回去独自吃饭了。
  赵茗现在是一点胃口也没了。
  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处理小孩在高三这个要紧关头恋爱这种事，如果她是赵觉朋友，也处于他这个年纪，极大可能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八卦一句：“兄弟，那你们要考同一所大学吗，尽量别异地恋吧，听说异地恋都是四个人的狂欢，很惨的。”
  可偏偏她是赵茗的亲阿姨，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该为他的未来提供一些帮助的人，沉思良久，赵茗终于开口。
  “你知道的，高三就半年了，高考意味着什么，应该不需要我再多提醒你了。”
  赵觉表现得很理智：“姨，我都清楚的，我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恋爱，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但她太可怜了，我没法忍住不去关心她。”
  “可怜？”
  “她父母半个月前去世了，我比她幸运，还有小姨你，但她一个有血缘的亲戚都没有了，父母也没留下什么钱给她，现在的生活费还是自己周末去打零工挣的，所以小姨，我是真的怜惜她。”
  赵茗有些唏嘘，但又不免困惑：“你怜惜她，跟你成绩下降有什么关系？”
  “我脑子里都是她，考试的时候就出了神，然后就……”
  赵茗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和做法，沉吟片刻，问：“那你总不能接下来一直都抱着这心思吧，人家这次能考第一，说明她也已经渐渐从这事上走出来了，你呢，难不成要一直替她难受着吗？”
  “姨，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她试探着问：“你确定你是喜欢她？”
  “自然是，喜不喜欢，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赵茗叹了口气：“行吧，你先吃饭，下午还有课吧，我想想怎么办。”
  小孩子非要说喜欢，她也不好反驳，毕竟不是她的感情。
  实际上在她看来，这也许只是种共情，因为两人经历一样，所以不可避免地就产生了怜惜。
  “所以说，你会分神，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照顾她？”
  “算是吧，我和她才谈一个星期，想陪她一起去打工，她不愿意，我请她吃饭，也不肯，所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茗看了眼远处吃好了饭正在收盘子的少女，实在有些忍不住想问，你说你喜欢她，那她喜欢你吗？
  自己实在没法从两人身上看到什么荷尔蒙碰撞的点，人女孩子看着赵觉的时候，也很平静，丝毫不像这个年纪恋爱了恨不得整个人黏在对方身上的那些少男少女一样。
  但这种话她肯定只能自己想想，没法对赵觉提。
  又带小孩去了趟超市，给他买了些东西，把人送到教学楼下：“让我回去想想，你先回去上课。”
  “姨，你不要求我们分开吗？”
  赵茗无奈：“你也说了，人家现在也没有家人了，既然愿意答应你，应该也对你有不一般的感情，现在是关键时期，要是你也不要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反正你也意识到了问题，那我们就先试试内部解决，但我可先说好，你虽然已经成年了，但那最后一步，不到大学，我不同意你做的。”
  少年清秀的脸刹那变红：“姨！我和她就只是单纯的喜欢！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们都还没亲过呢！”
  “是是是，这种事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么清楚，行了，你上去自习吧，这周五就不在家里吃了，到时候我来接你，我们去吃火锅。”
  “好。”赵觉纠结，“能带上她吗？”
  赵茗调侃：“都还没领回家，就这么上心了，啧啧啧，你问问她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根本不舍得花钱，一块钱恨不得掰开来分两块用，平时在家都是吃的泡面，我带她吃饭她不肯，但如果把你搬出来的话，她应该会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答应的。”
  “知道了知道了，上去吧上去吧。”
  “那姨你开车小心，我上去了。”
  赵茗已经坐上了驾驶座，一个念头生成，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解开安全带又回了学校。
  教室里就一半的学生，赵觉和他那些兄弟都不在，应该是去宿舍午睡了。
  赵茗叫住一个出门打水的女生：“同学，你知道现在史瞳在哪里吗？”
  “班长？我刚才看见她回宿舍了。”
  问到了宿舍号，赵茗又去了趟超市，提着一袋东西来到史瞳宿舍前。
  她叩了两下门，等人来开的时候，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怎么有种儿子谈女朋友了身为母亲要去看一眼未来儿媳妇的直视感？
  对方没让她的脑洞扩散太久，咔嚓一声，门开了。
  来开门的恰好是史瞳。
  看见赵茗，很明显地愣了愣。
  赵茗冲她扬起温和的笑：“瞳瞳，我能进去坐一坐吗？”
  史瞳神色一顿，被她深邃的视线盯得有些发麻的赵茗嘴角一僵：“是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那我——”
  “那我能叫您姐姐吗？”
  少女恢复了之前那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她解释：“您看着实在太年轻了，对着您这张脸，实在让我有些叫不出‘阿姨’这个称呼。”
  “当然当然，都好久没听到别人叫我姐姐了，所以我有点蒙，那我就进来打扰一下了？”
  赵茗被她夸得晕晕乎乎的，直到跟在人身后进了宿舍，才记起来自己临时来拜访的目的。
  “你家里的事，我从赵觉那听说了，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你家里的事，所以如果有被冒犯的话，我可以道歉。”
  小姑娘摇摇头：“没事，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