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
石中绿 更新:2025-09-10 08:51 字数:3345
“木兔前辈。”赤苇京治心急如焚,但念及已经消极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王牌,他拼命压下自己的私心,走到木兔光太郎身旁耳语,“在体育馆里不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道歉吗?”
“但是这……”猫头鹰深深皱眉,看向那个不幸被他失控一球砸中的女孩。
一个多月前,得知暑假的集训要加入乌野高中时,部里的大家是一个赛一个的困惑,唯有一向沉稳持重的赤苇京治乐开了花,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的状态好得超乎寻常。
一日训练的休息间隙,雀田熏不由得好奇,她戳了戳白福雪绘的肩:“话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宣布那个‘乌野’要和我们一起合宿之后,赤苇他就一直情绪高涨啊?都有些反常了,好不习惯。”
“诶——真的吗?”白福雪绘倒是没那么心细,她思索良久,“小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两位经理探寻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被王牌纠缠着再加练几个球的二传手身上,感应到她们灼人的视线,赤苇京治也看向这里,挑了挑眉。
“那个,赤苇啊,就是……”雀田熏半是紧张半是兴奋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朋友在乌野?”
听到乌野二字,赤苇京治的眼角骤然漾开一抹笑意,他大方地点头:“是,我喜欢的人是乌野排球部的经理,我非常期待。”
“诶——”谦谦公子赤苇京治竟然如此直接地承认有喜欢的人,聊天的、发呆的、练球的全都停下了手中动作,一窝蜂地凑上来,七嘴八舌地把他围剿了个遍。
“其实你们也见过她的。”赤苇京治笑意愈深,轻飘飘扔下第二个重磅炸弹,“去年七月,我带她来枭谷旁观过一场训练赛。”
“啊!”众人还陷在回忆里拼命翻出一年前的画面,木兔光太郎却惊呼出声,“是那个,那个……漂亮的第三位经理同学!”
“漂亮的?”木叶秋纪追问。
“第三位经理同学?”雀田熏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等其他人解读这个脱线的称呼,木兔光太郎一把揽住赤苇京治的肩,“她原来是你喜欢的人呀!既然她要来合宿,那么到时候赤苇你的状态一定会比现在还好上一百倍吧!”
赤苇京治略略思考:“但木兔学长,我可能也免不了紧张……”
“状态200%的赤苇的传球!”满脑子只有排球的王牌才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脸红心跳,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大力扣杀的美妙幻想里,“我已经迫不及待等乌野出现了!”
乌野如期而至,但那个独属于赤苇京治的合法兴奋剂却没半点踪影。
护送两个补考的一年级——合理又令人忍俊不禁的理由,木兔光太郎端详着二传手的神色想,只能再等等了。
这一等,就等来了这个无巧不成书的结果。
那一球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失误,它本应冲着大门而去,再被刚刚合上的大门弹回来,一切都与往常无二。
但那个女生打开了门。
于是木兔光太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力扣出的球发出砸在人身上的重重响声,再一眨眼,赤苇京治已经从身旁瞬移了出去。
还有很多人都和他同一时间冲去了门口,木兔光太郎于是懵懵地跟着他们上前,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被他以特殊目的惦念的女生。
以及,她身上猩红的伤口。
血,暗红的、掺杂了尖锐石块的、从她的四肢不断滚落下来的血。
周遭很吵,他听见赤苇高声重复着她的名字,他听见黑尾和他们音驹的二传孤爪慌不择路的交谈。
脚步被定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木兔光太郎怔怔地想,这会不会也是他的幻想之一呢?
直到他看见她被黑尾抱起来,水泥地上只剩下深深的血迹,它已经和深灰的纹路彻底融为一体。
围观人群已经被教练尽数疏散,木兔光太郎凝视着那些暗红与深灰,仍愣在原地。
小夏,他想,这回他记住了,她的名字叫小夏。
但木兔光太郎却很难再回忆起来下午的训练他是怎样继续下去的,归队之后,他下意识地想要给赤苇京治道歉,但他冷静得那么迅速,摆摆手说不用,又继续给队伍托起一个个精准而舒适的传球。
而至于他自己——虽然心神有些飘忽不定,但肌肉记忆还是主导着身体,他没有辜负一次二传的信任,为枭谷赢下了这个下午所有的训练赛。
赤苇京治待人接物无比周全,中场休息时,他主动宽慰木兔光太郎,带着他一字一句拟好了对川濑久夏的道歉说辞。
然而在诊室里见到她的第一眼,木兔光太郎就知道,无论私底下再背诵多少遍道歉也是徒劳。
靠在病床上的女生与记忆里那个夏天大相径庭,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留在右颊的赫赫罪证被黑尾和他手下的冰袋盖住,左侧四肢被纱布重重包裹起来,白色T恤上沾了几团并不明显的血迹。
又是一片短暂的嘈杂声,落在他身后的几人进了门,赤苇京治走到他面前,木兔光太郎一片空白的大脑这才开始尝试着运作。
但也许是浑身煞白的川濑久夏已经占据了他的思维,大脑重启失败,他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木兔光太郎身上,赤苇京治不由得皱了皱眉,思考片刻,准备自己上前替王牌道歉。
黑尾铁朗看穿了他的意图,抢在赤苇京治开口前朗声说:“木兔,你除了对不起以外就没有想和小夏说的话了吗?”
调和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黑尾铁朗摆正神色,语气格外严肃。
正欲上前的脚步被这句接近质问的话定住,赤苇京治哑口无言地看了看木兔光太郎,最终退了回去。
气氛在沉默中降至冰点,视线漩涡中的猫头鹰不断眨眼,却仍没发出一丝声音。
“我说木兔你——”
黑尾铁朗的耐心正在飞速挥发,他正准备猛然起身和友人对峙,手臂却被另一股力量给死死按住。
“你——啊?”
蕴着怒气的尾音在感受到川濑久夏冰凉的手心温度那一刻急速走调,黑尾铁朗低头看去,女生用右手紧紧牵制住了他。
“小夏?”他愕然抬头,对上川濑久夏写满了不认同的眼睛。
“没必要这样,黑尾学长。”她的嗓音还有些生涩,说出口的话却无比掷地有声,“让木兔前辈自己说。”
注视着两人再次紧紧交握的手,黑尾铁朗那点微妙的怒意顿时逃之夭夭,他侧过头,无奈地闭了闭眼。
再一次如愿以偿竟然是以这个条件为代价,他想,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受害人发话,木兔光太郎的大脑才终于有了一丝重启成功的迹象,他越过众人,悻悻上前,头低得像个鹌鹑。
“那个,小…小夏。”木兔光太郎没空理睬众人因为他这分外自来熟的称呼而震惊的眼神,他的视线锁定在被角,自顾自道,“真的真的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恳请您原谅!”
一连串通常只在书上见过的敬语在木兔光太郎嘴里风卷残云般溜了一遍,仿佛还嫌不够,他又献上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深鞠躬,情真意切。
回答木兔光太郎的却是“噗叽”一声闷响,他鞠躬的力度过大,整张脸都埋进了那床医用被单里。
道歉鞠躬埋脸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木兔光太郎再次成功搞砸了房间里的气氛。
“喂!木兔!”黑尾铁朗上一秒还美滋滋地沉浸在牵手的状态里,瞬间便气不打一处来,横眉怒怼,“干什么干什么!道歉是这样道的吗?你给我起来!”
“木兔前辈!”赤苇京治悚然一惊,两三步上前制止道,“你没事吧?”
被单很薄,少年慌乱的呼吸几乎是贴着川濑久夏的右侧大腿溢出来,他整个人的重量仿佛都压在了这只幸免于擦伤的腿上,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木兔光太郎嘴唇的温度。
“呃……那个,木兔前辈?”川濑久夏尴尬地笑了笑,“要不,你先起来?道歉的话至少要看着我的眼睛说出来才算坦诚吧。”
眼前被一团洁白尽数糊住的那一刻,木兔光太郎已然阵脚大乱,大脑再次宕机,整张脸都红得像过敏。
他哆哆嗦嗦地直起身,手不知道该往哪摆,眼睛也在四处乱转,滑稽的样子却把川濑久夏成功逗笑了。
她正了正神色,眼睛里仍然溢满轻松的笑意:“木兔前辈,眼睛往这儿看,看我。”
“不用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我们都明白这完全是一场意外,毕竟球打偏了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川濑久夏说,“你也不知道我会在那个时候拉开门,我也不会预料到会迎面撞上一颗排球。”
木兔光太郎怔怔地和她对视,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么一长串信息:“但是……但是小夏你伤得那么严重……”
“没关系,我不怪你。”少女笑得豁达,仿佛身上的伤口只是一些小剐蹭,“总之,木兔前辈千万不要为了我而自责哦,不然这会比脑震荡还令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