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瓦夏蓦然起身，挡在星身前。
  几名记者远远瞧见被告席上的两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就把话筒往两人面前递：“请问二位就是茨冈尼亚-Ⅳ‘开拓’庇护所的领导人吗？能否解释一下，由庇护所生产的灯具，为什么会在泽菲里星发生如此严重的爆炸事故？”
  “事故造成多人受伤，还导致与你们有贸易往来的经销商破产清算，请问你们准备怎么赔偿相关受害者？”
  “庇护所后续是否会继续该项目的生产？”
  卡卡瓦夏示意记者慢点说，自己有条不紊地回复：“首先，我们只是本次案件的代理人；其次，有关事故的发生，我们必须在此澄清，庇护所生产的产品质量过关，爆炸事故与我们毫无关联……”
  “——怎么可能和你们没关系？！”
  一个尖锐的音调骤然打断卡卡瓦夏的自述，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情绪激动，满面悲戚，话语中全是痛苦的嘶嚎：“我的女儿才六岁！才六岁就没了一只眼睛！你让她今后该怎么活下去！！！”
  周遭的嘈杂停顿了一瞬，旋即又疯狂喧嚷起来，嗅到大新闻的记者们一拥而上，将几名受害者家属团团围住：“请问您家人的伤势怎么样了，大概多久能痊愈出院？”
  “请问您今天的庭审诉求是什么，是赔偿，道歉，还是要求判处工厂负责
  人有期徒刑？”
  闪光灯咔嚓不断，高清镜头前，家属们哭诉着他们的不幸遭遇，看得后排的观众同情心泛滥，不少人交头接耳，指责导致事故发生的生产方。
  那名女子哭得嗓子都哑了，卡卡瓦夏低声：“她就是怀特的妻子，科琳娜。”
  星蹙眉：“……”
  卡卡瓦夏踟蹰：“科琳娜的反应，太激烈了，有点奇怪。”
  “嗯。”星点点头，“还记得怀特说过，他被公司的人找过，并且承诺会治好他的女儿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科琳娜还一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的模样？
  星评价道：“不像演的。”
  卡卡瓦夏忽地明白了什么：“怀特可能没告诉她……或者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件事。”
  “你们要拿什么来赔！拿什么来赔！！！”
  科琳娜的尖声嘶吼快要穿破耳膜，她不顾形象地扑向两人，却被身后的其他家属紧紧拽住：“冷静点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在法庭上打起来，万一待会儿法官拘留你怎么办！”
  “嘘，嘘！安静安静，法官来了！”
  随着一声威严的咳嗽，杂乱的喧嚷骤然止息，众人仿佛收到什么命令般，很快各自就位，不大的审判庭内陡然严肃起来。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起立。”
  众人起身，按照流程听法官宣读《星际和平公正誓言》，法槌再次落下时，宣告庭审已然开始。
  法官抬了抬眼镜：“庭审第一项，确认原告、被告双方的身份及其代理人。”
  法官读了一连串原告亲属的姓名，原告确认无误后，又转而确认被告方：“……来自茨冈尼亚-Ⅳ，‘开拓’庇护所的三月七女士。”
  星昂首挺胸：“没错，是我。”
  法官：“……以及丹恒先生。”
  卡卡瓦夏：“……对，是我。”
  法官丝毫不觉有哪里不对，继续走流程：“双方皆已到场，现在开始第二项，开场陈述。请原告率先陈述诉讼理由。”
  由于受害者亲属的情绪都不算稳定，于是陈述就交给了律师。
  原告律师的陈述冗长无趣，星听了一耳朵，产生了仿佛是拉帝奥在对她耳提面命的错觉，絮絮叨叨，琐碎的话语繁杂，令人昏昏欲睡。
  “……经市场监督局查验，灯具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因此导致爆炸事故发生，致使多人受伤。以上就是原告方的诉讼理由。陈述完毕。”
  律师的陈述总算告一段落，法官转向星和卡卡瓦夏：“请被告陈述。”
  听到法官点名，星蓦地醒神，张口就是：“我不同意！”
  法庭一静。
  须臾，台下的观众私语起来，原告席上的家属被一句话激怒：“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法官皱眉，“咚”地敲响法槌：“肃静！请被告陈述理由。”
  星清清嗓子：“半个月前在市面上售卖的灯具，并非出产自庇护所。因此，我们并不承认是灯具的质量问题导致爆炸事故发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法官翻翻案卷文书，看到被告方提交上来的证据后，沉吟片刻：“……”
  原告律师没料到有这茬，又翻看一遍市监局的产品质量检测报告，低声询问原告亲属：“你们这东西到底在哪儿买的？”
  原告亲属也茫然了：“就在超市里买的，包装上确实写着出产自茨冈尼亚。”
  法官敲下法槌：“下面进行第三项，举证质证。请原告方举证。”
  原告律师心底微沉，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将产品质量检测报告和事故责任认定书简单复述一遍；坐在旁边的市监局公务员也出示了因爆炸而损毁的灯具，几件物证相互应证，挑不出丝毫差错。
  法官听取了原告律师的举证，又看向星：“请被告方举证。”
  星取出一件正品灯具，分别展示了底部和灯管上的防伪标识：“我们生产的正品，都有这两种标识，其中，灯管上的防伪水印只有在特殊光线的照射下才会显现。但是市面上销售的……有吗？”
  她打了个磕绊，差点嘴瓢说漏了，连忙补充：“我要求法庭查验原告提供的事故灯具。如果没有防伪水印，那就证明，造成原告财产和人身损失的灯具并非我们所生产！”
  第101章 不利的结果
  法庭的效率很高，很快便有人查验过真假两件灯具，确认星所言属实。
  对比结果被呈现在投影光屏上，陪审团成员也看过灯具：“发生爆炸事故的灯具确实缺少防伪水印，除此之外，两件产品几乎一模一样。”
  原告家属显然被这重大反转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
  台下的记者见状，原本写了一半的新闻稿瞬间改换方向，不少人已经开始揣测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神色肉眼可见的兴奋：“这就有意思了，难不成是诬告？”
  “不像啊，你看那些受害者家属哭得多惨。”
  “演的吧……”
  “但事故的确发生了，灯具质量有问题这件事早就确定了。”
  法官轻咳两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现在是质证时间。请原告开始质证。”
  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乱了原告律师的辩护思路，他眉心紧蹙：“……既然被告称事故灯具不是庇护所生产的，那么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生产的灯具没有在市场上销售？”
  星：“这就要问当时负责对接货物的人了。”
  她望向法官：“人证可以出庭了吗？”
  法官颔首，工作人员立马将等候室内的怀特和库管员叫了进来。
  怀特甫一现身，原告席上的科琳娜蓦然睁大双眼，愕然道：“亲爱的……你，你怎么……？”
  “……”
  怀特眼神复杂地瞅了妻子一眼，和库管员并肩坐在法庭中央的证人席上。
  星倾身靠近麦克风，经过扩音器后的冷淡声线显得有些失真：“怀特先生，你是当时负责对接和运送货物的经销商员工，东西过了你的手，质量却突然变差了——解释一下吧？”
  “……”
  怀特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有什么可解释的？我按照上司的吩咐，按时将货物运达指定分销点，再由员工分派至各大商城，上架销售，有什么问题？”
  被告席上静默一刹。
  卡卡瓦夏捏紧答辩状的纸张边角，眼瞳里的色彩晦暗不明：“……”
  找来的证人当场反水翻供，台上的法官和台下的观众都怔了片刻。
  记者们眼瞅着反转一波接一波，心里大呼不虚此行，敲键盘记录情况的手一刻不停，都按捺着看好戏的期待。
  怀特身旁的库管员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法官望向星：“……”
  出乎所有人意料，星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在不说话也没表情时，平日里那股屑屑的气质仿佛只是幻觉，剥离了那点幻觉后，留下的唯有一个无机质的空壳。
  当然，这不过是外人的印象，只有坐在她身侧的卡卡瓦夏知道，她只是脱离了恼怒，用极端冷静理智的思维应对眼前的波折。
  怀特深深吸气：“事故发生的前因后果，大家都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我虽然是负责运输的经销商员工，但事情如果真如这位女士所暗示的那样，我了解这批货物的猫腻，又怎么会买来送给我的女儿呢？”
  闻言，卡卡瓦夏眼神忽地一闪，凑到星的耳畔：“他想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