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愣了一下。
  她表情温和而明媚，真诚地说：“尤其是BlueLock的原石们，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才挣到这次机会一睹顶峰风景，为自己鼓掌吧。”
  说着，女前锋率先拍了拍手，为他们鼓掌，莲花色的双眼盛满了世上最美的湖水，眉眼一弯，这个明媚亲和的笑容如此熟悉。
  一如，当初在BlueLock初见时的中场大姐姐。
  一如，与U-20青年代表战后，刚刚踢进欧冠十六强，却前来祝贺他们的前锋大姐姐。
  一如，经历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波，手握欧冠赛季最佳年轻球员和赛季最佳进球，却还会在今早与他们久别重逢时愉快回应问好的，REAL一队主力福山瞬。
  强者的姿态。
  明明实力强得离谱，地位尊崇，又刚刚获得巨大的荣誉，却能细心地发现他们的进步，还专门出言鼓励，还笑得这么温柔。
  原石们不由肃然起敬。
  这段对话后，那点离别和身份差距带来的疏离感又在原石们的心头消散许多，经历多少事件，分别多长时间，她还是那个亲切可爱的大姐姐，从未改变。
  ……喂喂，这里真的没人听出来她那句鼓励的话里多半还是在自夸吗？
  不管有没有，反正队内气氛已经被炒热了，选手们仍然尊敬助教的实力，但心态比之前放松许多。
  有人蹲在福山瞬脚边，举着手假装手里是话筒，开玩笑说：“前辈，抛开才能不谈，瞬前辈是不是比起前锋更喜欢中场啊？”
  “嗯？”福山瞬被问得懵了一下，“也没有更喜欢啦。”
  “但前辈最开始踢足球，最初选择的是中场啊，在进REAL之前，从没有踢过中场以外的位置吧。”选手说，“感觉大家在最开始做的选择更多会出于喜好。”
  “唔，确实呢。”福山瞬食指点在下巴，眼睛向上看，“最开始选择中场的原因吗……”
  对面，洛基和克里斯负责的队伍休息区内。
  “太夸张了。”一个选手擦着身上的汗，挫败又感叹地说，“怪不得福山瞬以前只踢中场呢，我有这个天赋我也只踢中场。”
  “到底是谁把这个中场带到前锋这条邪路上的？”
  “邪路？你敢去REAL大本营说这话吗？”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那个选手举起手投降，“谁不知道她踢前锋更牛啊，虽然很有中场天赋，比起那家伙的前锋，果然还是应该放弃中场才对。”
  “没错没错。”
  内斯穿过闲聊的人群，拿了自己的水和毛巾就径直坐到地上，猛灌了两口水，毛巾往脸上一捂，在干爽柔软的毛巾中闭着眼喘息。
  黑暗中，耳边的杂音远去，记忆里那张青涩的脸渐渐清晰。
  【我知道你，亚历克西斯。】少年时期偏圆的莲花眼又大又明亮，笑着对他说，【你来过好多次，我们还一起踢过练习赛，是吗？】
  她接过签字笔，在本子上写上他的名字，还有一句祝福，最后写下落款，然后把纸和笔递过来。
  【一起加油吧，亚历克西斯。】
  “……亚历克西斯？亚历克西斯！”
  内斯猛然回神。
  “终于醒了？”队友说，“知道福山瞬超会踢中场这件事对你们中场打击很大，但现在可不是沉浸失落的时候。”
  “哇，那个15岁的天才中场被踢哭了。”队友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然后问内斯，“你呢，有没有想哭的冲动？”
  球队里另一位中场翻他白眼：“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别拿那个小孩跟我们比。而且每次都哭出来的话，眼睛早瞎了好吧。”
  “哈哈哈。”
  “要说知道最早的，亚历克西斯，肯定就是你了吧。”一个同俱乐部的队友嘻嘻哈哈地说，“福山瞬的死忠粉，我记得你从少年队的时候就喜欢死她了。”
  “我记得我记得，还要了她好多签名，只能看不能摸。”
  “想起来了！”一个队友拍大腿，“当时那家伙签名就超级烧包，署名写的‘未来的世界第一中场’。”
  “听说她进REAL，好多人都以为她要去给世界第一中场当接班人了，没想到从那以后竟然只踢前锋。”
  “岁月啊，当年梦想成为世界第一中场的福山瞬，如今被称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前锋。”队友说，“这可谓，白云苍狗，诸行无常啊。”
  “……”另一个人无语了一下，竖起意义不明的大拇指，“有文化。”
  当年，当年。
  内斯没有搭他们的腔，更用力地把头深深埋进毛巾里，休息了这么久，他不仅没调匀呼吸，反而更喘得急促了。
  这群人懂什么。
  当年，只有当年身在REAL招揽福山瞬现场的人，只有他和米歇尔才知道那个时候的福山瞬面临的是什么。
  没错，那个REAL青训营的教练看上了福山瞬的才能，诚心诚意邀请她加入，她说了很多认可福山瞬才能的话。
  “在这种队伍踢中场简直是埋没了你的才能。福山瞬，你应该踢前锋。天底下没有比你更适合踢前锋的人物了。”没错，这些话她的的确确都说过。
  但她还说了一句话，一句现在广为流传，被当作传奇故事的传奇开端的话。
  【如果不踢前锋，干脆就不要踢足球。】
  莲花眼的少年球员重复了一遍面前成名教练的话，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加入REAL青训营之后，至少，】世界第一俱乐部教练短暂思考后，伸出宽大的手掌，仿佛阴云般能完全盖住少年球员的晴朗天空，【五年。】
  她说：【五年之内，任何比赛，任何情况，俱乐部都不会安排你踢任何除了前锋以外的位置，不会给你任何训练除前锋素质以外的课程和时间。】
  她对着一名13岁的、从踢球开始就一直奔跑在中场位置的球员说：【在REAL你只有一条路，把前锋这个位置踢出名堂，否则就被淘汰。】
  【这就是我代表世界第一俱乐部青训营邀请你加入，所提出的条件，福山瞬。】她说，摊开手，【要拒绝吗？】
  内斯自己不记得了，但凯撒说他当时像流浪狗一样缩在护栏网外面，听到这里一下子就哭了，哭得像他自己被教练强硬更改擅长的位置、更改职业生涯规划一样凄惨。
  不止福山瞬的这个超级粉丝，就连受她欺压的队友，对她的性格头疼的教练，还有认识时间最短的凯撒，都在为福山瞬这个遭遇而感到难受。
  没错，当时他们用“遭遇”这个词来定性REAL的邀请。
  因为那个时候福山瞬的中场才华已经颇受认可，所有人，包括福山瞬自己，都认为她未来一定能成为世界第一中场。
  这不仅仅是权威教练一次离谱的定性，更是对一名雄心壮志的少年的梦想的随意践踏。
  内斯甚至想要冲进来帮她严词拒绝，然后狠狠数落一顿这个名不副实的教练多么离谱，对年轻选手的这种定性多么残酷，这一切对福山瞬这样的选手来说是多么的……
  福山瞬说：“因为中场的站位在球场最中央嘛。”
  选择中场的原因，就是这个了。
  她想要说得更形象有趣，于是伸出双手，在半空中比出一个长方形：“看吧，把球场横放，或者竖放，边缘的位置肯定不如中间的更夺人眼球啊。”
  “我喜欢中间位置。做什么我都喜欢站在中间，这个叫C位？”福山瞬说完自己点点头，“这就是原因了，因为我喜欢站C位，所以选择踢中场。”
  队友们：“……”
  好草率、好无聊的原因。
  而且好割裂啊，你是足球选手啊，又不是明星舞台表演，挣什么C位啊！
  “哈哈哈，”福山瞬轻快地笑了两声，像是把这些当笑话看，又像是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儿，
  “竟然是这种原因。”队友们不知不觉把福山瞬围了起来，跟全媒体采访一样，就差举十八个话筒了，“太有料了，这个报道发出去一定会爆的！”
  我说你们几个，别真成记者了啊！
  队友：“主要是大家都以为瞬前辈曾经是有成为世界第一中场的梦想的，好多人还为前辈感到惆怅，以前锋身份加入REAL的瞬前辈，和世界第一中场此生再做不成师徒了。”
  福山瞬：“谁跟你们说我想跟她当师徒的。”
  她看向REAL青年队长，也是真正的世界第一中场的弟子，怀疑道：“你说的？”
  青年队长没想到她坐得这么远还能摊上事，一点也不想搭理这群人：“我有病？”
  众人惊：“抱歉，但瞬前辈一直把世界第一中场当偶像，我们就想当然以为前辈在踢中场的时候想要拜她为师了。”
  福山瞬：“谁告诉你她是我偶像啊。”
  多新鲜啊，中场不把世界第一中场当偶像，难道把世界第一前锋当偶像吗？
  “照这个逻辑，我现在踢前锋，偶像岂不是要换成诺埃尔了？太好笑了哈哈哈。”福山瞬自以为跟他们开了个玩笑，一边笑一边说，“他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