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能是看他板板正正的，瞧着少年老成，真真想让人逗一逗。
  “你可是在骊山娘娘口中都贵不可言的贵人啊，我可不敢提什么大要求，不如这样——”
  她眼珠子转一转，她不需要什么多的帮扶，只需要求着丹恒送家人几丝恩泽即可。
  “我本是胡家女，如今侍奉骊山娘娘，时常担忧家人，这一次我帮了您，但过不久便是我的妹妹十七娘婚嫁，若是您有空，则去当个贵宾，送上一二祝福，了结我的担忧，只需要这小小一个要求，贵人，您可愿否？”
  “狐嫁女？”
  燕赤霞自然是听说过这事情的，不过狐狸总是一生生一窝，孩子多的是，这事情也多见，她们还总是爱和人类相通，总把那些个普通人迷得神魂颠倒，因此人类社会里也爱说长相妖艳惑人的女人是狐狸精。
  他也只是听过，没怎么见过，那些狐狸想来是不欢迎一个凶神恶煞的剑客到来的。
  丹恒没拒绝，反而很爽快地答应了，龙宫之宴都赴了，何必嫌一桩狐嫁女的婚宴麻烦？
  见他点头，十四娘也此刻也更真心实意，她站到丹恒身旁，同他耳语，声音极小，一大段话语足矣为丹恒解开疑惑。
  这万佛国寺说是万佛，其实供奉的并非是佛陀，反而是婴灵，这里头的僧人也只是凡人，偏偏得了一个秘法，捕捉婴灵投入那些妇人肚中，自此，婴灵为了降生，便会千方百计使母体内孕育先天之气，自己则是鸠占鹊巢。
  “骊山娘娘偶尔也被人称作送子娘娘，她向我说过这万佛国寺内的一二情况，不过，那些投胎的婴灵啊，没有地府的批准，生下来也活不了多久，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些，她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惨白，皱着眉朝后退去，不肯再看丹恒了。
  “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容我先行告退了，我会与父母说明情况，等大人事了，务必请大人小酌一杯我十七妹的喜酒。”
  她行了一礼，化作一只赤尾狐狸跑走了。
  燕赤霞看向丹恒，他没听清十四娘说了什么，只能询问丹恒，他也没有再停留，而是领着燕赤霞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他才给燕赤霞说起来刚才十四娘小声告诉他的消息。
  “佛寺供奉婴灵？”燕赤霞眉心的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这能有什么用？”
  婴灵大多数是不满三岁便夭折的孩子，或者是已经孕育成型却胎死腹中的胚胎，他们有些懵懵懂懂，直接被吸引回到轮回台，有些则是在世间流浪，遇到合适的时机有可能会直接投入妇人肚中。
  万佛国寺却以香火供奉，将其拘束，再以此来给求子的人’派发’孩子，求男得男，求女得女，相当于直接替代了地府轮回台，而这些婴灵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单凭万佛国寺一个庙宇，不可能造出那么多婴灵，况且我们调查的邪道也牵涉在里面。”
  一个拐卖男女儿童，一个则是贩卖婴灵，都与买卖相关，怕也是暴利，难道只是为了财？燕赤霞挠挠自己的脑袋，感觉要长脑子了。
  而前头，丹恒却开口做出了一个计划，“我们，夜探万佛国寺！”
  白天还是太显眼了，两个大男人挤在女人堆里，不如晚上看看这些和尚在做什么，今日也是好在十四娘提了醒，不然他们也算是打草惊蛇。
  待到太阳一落，老宅外头什么声音都没了，丹恒却换了套衣服来，依靠云吟术的幻化，他此刻头发连发尾都梳得整整齐齐，黑色面料的衣服，袖口束了起来。
  燕赤霞？他更潦草，不知道哪里找了块三角布巾，把脸一蒙，衣服也不换，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山匪。
  玄清和王六郎老老实实也不敢说话，看着他们一走，又在家里留守。
  “唉，我也很有用，怎么不带我去呢？”
  “你那鲁莽的性格，不捣乱就不错了。”
  ……
  夜半三更，白日里见到的女客纷至的寺庙此刻也是长明，亮着灯的大殿里还有人影来来回回地在打扫，西边应该是客房，一间间门户紧闭，偶尔有亮着灯的，应该是尚未歇息。
  丹恒和燕赤霞对视一眼，他打算去大殿看看，燕赤霞则比了比，他打算去后院，两人就此分头行动。
  这样暗中探查不是第一回，但是一点警戒都没有的，他也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悄无声息地潜藏到大殿里，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巨大的金佛，它微眯着眼，似乎看着下方的人，眼神带笑。
  而底下念经的僧人却长得肥头大耳，他盘坐在地上，只看见圆滚滚的肚皮，身上都是赘肉，像是那打坐的弥勒佛，一边念经一边摇头。
  供桌上燃起了一排排的长明灯，估摸着都是香客点上的，三柱高香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熏的丹恒下方一片烟雾缭绕。
  而除此之外，他目之所及，无不镀金镶银，这寺庙里贵，相当的贵。
  丹恒是没见过这种信仰教派的，仙舟上的人们信仰星神，却也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将祂们摆上供桌，日日燃香，在这满目金玉的大殿里，佛陀的面目都变得怪异。
  他又悄悄地离开了这里，云吟术掩盖了身影，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所以他得以慢慢步入这个寺庙。
  大殿里都是佛，各种模样各种雕塑，临山的墙壁被掏空，一个个的洞口全都摆满了石佛，下面建起了小塔，四周都是镂空香炉。
  而丹恒走近了，去观察窟窿里的石佛，他才能看见，每一个石佛底下都被掏空，人为往里摆上了骨灰坛，一个个大概只有巴掌大点，一整面墙，每一个洞口都栖息着一个无处可归的婴灵，它们静静沉睡。
  他此刻冷静地掏出了手机，拍了张照片，虽然不知道用处，却有另一种意义上的震撼。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声音，似乎是拿着凿子在凿墙，在夜里有些刺耳，却传不到前院的香客房里去。
  丹恒无声地走过去，又是另一个僧人了，没有大殿里那个和尚那么壮，但也是个大块头，他此刻将手里的骨灰坛又放进刚凿好的石窟里，再用石佛堵住窟窿眼，这样就天衣无缝。
  “九百八十六个，还差点。”
  这个僧人数了数，满意地又走了，丹恒看着他数完，干脆做了个尾随者，跟上了前头的人，沉默地跟着他进了庙里。
  第85章
  “阿弥陀佛， 住持，还差四个。”
  僧人行了一礼，看向上方的老和尚，这个人长得精瘦，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看起来没什么力量感，只是弯着嘴角，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朝着僧人招招手。
  “慧识，你来， 今日里来了多少女客？”
  “回住持，约莫是三百人， 有十九位住下的。”
  “她们的房间都布置好了吗？”
  “好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再等两刻，那吴道人来了，你把他请来便是。”
  “是。”
  慧识又离开了这里，丹恒却没走，他站在阴影里，用余光打量着这个住持，没敢太明目张胆地看，但是这人却偏偏很敏锐，那双带点混浊的眸子直直地就看向了丹恒的方向。
  某一个瞬间，丹恒差点以为自己和他对上了视线。
  都说人老成精，这老和尚能成为这么万佛国寺的住持，无论如何也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
  但是丹恒的实力却没有让他露出半点破招，他看着这老和尚在他身前晃了一大圈，却什么都没找到，丹恒也顺势收敛起了自己的视线。
  他找了一圈，什么异常都没法觉，只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又坐回了原位，手里拿起一卷书册看起来，丹恒便没有再看他，而是在这屋子里转悠起来。
  他在等，那位住持也在等，亦不知他们等的，是否是一个人。
  这屋内便像是普通的禅房，但是又有些不一样，比如说那住持坐着的地方，上方放着一尊笑容和蔼，怀抱婴孩的菩萨，点燃的檀香在这房间里飘散，烟雾缭绕间，看着有些神异。
  丹恒对这些佛陀没什么了解，只是知道他们有这样一个信仰，种类之别他万万没有燕赤霞知道得多，他只能悄悄地拍下来，打算回去之后给燕赤霞看看。
  这样等了好一会儿，屋外才再度传来敲门声，两道脚步声传入屋内人的耳里，一道深，一道浅，丹恒垂眸屏息，听着他们的话语。
  “住持，道长来了。”
  “进来吧。”
  这倒是有趣，道士找和尚？他眯着眼，借着房里昏黄的灯光打量推开门走进来的人，他像是今日来的女客一样，戴着个斗笠，此刻进了屋，四下环视一周，没发现什么，于是挥退弟子，转身关上门，走到了和尚身前坐下。
  “嘿，你这老东西倒是享受，哪里也不用跑，坐在这里就是了。”
  “阿弥陀佛，贫僧也不轻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