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空瘪瘪的肚子，努力回想今晚满推车的零食都进了谁的嘴里。
  迪克碗里的鸟食无穷无尽，无疑是某种宇宙法则，他冲泡的麦片和谷物圈会无限胀大，如果他不努力地吃，那些东西迟早会淹没全宇宙。
  芭芭拉基本上只喝了几口果汁，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舞台的闹剧和身旁不可思议的猫上。杰森敢说她的神秘小计算机里已经多出了许多录像，布鲁斯总有一天会为此追悔莫及。
  那将是另外一场战争，杰森暂时不打算参与。
  前排的几人中，布鲁斯全程都如同被那块小积木篡夺了心神。杰森怀疑他今晚会因过度嫉妒而睡不着觉，可能有哥谭的幸运儿挨揍，反正不是他。
  提姆……是这个名字吧，阴森的咖啡小子，哪怕电影之夜也不忘捧着一杯颜色奇怪的咖啡，边喝边往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说实话，他杯子里的液体早就超出咖啡的作用域了，考虑到现在他们每集的片头曲都变成了夸张跳跃的交响乐，这种行为是可以接受的。
  另外一个小萝卜头，不能这么说，好歹达米安在月球上也是杰森亲密的战友，他整夜脸上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杰森认为这是他大脑信息过载的表现，刺客联盟出身的小崽子第一次踏入人类社会就陷入了韦恩庄园的陷阱里，何其可悲，他一辈子都当不上正常人了！
  再次考虑他们更换的片头曲，达米安也算融入其中，他身上迟早能开发出新的笑点。
  把所有人清点一番，杰森记不清究竟是谁清理了推车上所有的东西。他不过是吃了两袋薯片一包爆米花两块小面包，喝了三杯果汁两听可乐而已，究竟是谁吃光了零食？
  肚子发出饥饿的叫喊，他睡衣的腹部出现一张极其拟人化的脸。
  “朋友，你能睡得着吗？”肚子抱怨道，“听听，听听。”
  咕噜咕噜。
  肚子说：“你怎么睡得着，还不快去找点吃的东西！”
  杰森眉头一皱，“家里的零食今晚都清空了，我上哪儿去找？”
  睡衣上的褶皱抿了抿，肚子用气声道：“还有哪儿，当然是那儿。”
  “哪儿？”
  “那儿！”
  杰森浑身一抖，彷佛基督教徒听到耶稣之死的现场声。他震惊地瞪着自己的腰腹，“你真是胆大包天，阿福不会放过你的！”
  肚子森森地笑了，低语诱惑，“家里这么多人，谁知道犯人是你呢，你完全可以把罪行栽赃给另一个人。”
  “比如……”
  杰森头顶冒出云朵状的气泡，气泡里阿尔弗雷德义正言辞地训斥迪克，“你太让我失望了，迪克少爷，我将收回所有给你带去布鲁德海文的甜点，转赠给杰森少爷！”
  杰森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扩大到了一个笑气中毒的程度，他急忙收敛神色，向肚子眨了眨眼。
  肚子神秘一笑，也冲他眨了眨眼。
  夜深人静，夜黑风高，正是行动之时。
  月光投入窗内，床上只剩一床淩乱的被缛，卧室的门半掩，挡住一个健壮的贼头贼脑的背影。
  *
  杰森的计画如下。
  首先，他会在不开灯的情况下，用大种姓学到的高超技巧潜入厨房。家里人多的情况下，阿尔弗雷德会提前准备好第二天的食物，冰箱定是兵家必争之地。
  好在今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累坏了音响的演唱会上，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杰森决心抢占先机！
  然后，他趁夜潜入迪克的卧室，将犯罪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他的房间。桌上的纸巾有擦过手的油渍，墙角的垃圾桶有烤鸡的残骸，地毯长毛的缝隙中能找到留有香气的饼干渣。
  到时候，迪克辩无可辩，陷入自证陷阱，就是杰森的胜利了！
  想到这里，杰森心头不禁涌上一股作恶的快乐。他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在即将推开厨房大门时停住。
  厨房的门关着，锁孔里出现一只警惕的眼睛，眼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旋转，观察厨房内的情况。
  冰箱下趴着一条黑影。Ace，阿尔弗雷德骄傲的好学生，他怎么把Ace忘了？
  杰森摸着下巴，悄然退去。
  为了完成阿尔弗雷德交代的任务，Ace决定今晚睡在冰箱前，他特意把自己的狗窝叼来了厨房，只为了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房门推开，近乎无声的脚步迈进来。Ace机敏地睁开一只眼皮，判断目标的体型身份。
  人类，男性体型，气味古怪。
  对方似乎察觉到冰箱前Ace的狗窝，行动一顿，毫不犹豫地原路撤退！
  Ace猛地起身，朝人影扑去。那身影极快地消失在门后，等Ace冲出厨房，已不见踪影。
  空气中残留淡淡的气味，Ace鼻头耸动，狠狠嗅了一大圈，鼻尖似箭头，笔直指向——那个方向！
  狗跑起来只剩一道残影，Ace扑住沙发上的人影，一顿踩踏。
  脚感不对，Ace大惊，中计了！
  他撕开笼罩人影的外套，底下是一块锯成迪克体型的木板，木板精心上了色，上面的迪克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笑容，最右边的一颗牙齿点了闪亮的高光。
  与此同时，一声压低的口哨声吹响。客厅的地板沉下一个圆洞，一只机械手冒头，在洞口边缘摸索两下，一路摸到Ace身边。
  机械手摸了又摸，捏了又捏，揉了又揉Ace的脸，确认目标后快准狠地抓住Ace的项圈，以闪电般的行动力将狗带进洞里。
  由于狗体型过大，屁股还卡在洞口挪不下去，直到清脆的“啵”一声，他才全部挤进洞里。
  Ace在滑梯似的洞xue中滑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吧唧一下以头抢地，终于窥见罪魁祸首的全貌。
  蝙蝠车沉稳地停在他面前，机械手再度果断出手，把狗塞进驾驶座，甚至贴心地系上安全带。
  “已为您预订大都会一夜游，儿童锁已锁定，祝您旅途愉快！”
  蝙蝠车喘了两口气，加足马力，似一道流光载着Ace飞出蝙蝠洞。风拉长了Ace不甘的嚎叫。
  “汪呜——！”
  观察半晌，杰森从阴暗处走出，满脸得意，“搞定。”
  他大大方方地走进厨房，巡视自己的领土，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咖啡，一饮而尽。
  “小菜一碟，”杰森撅嘴吹气额前的碎发，“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喂养自己。”
  他伸手，预备拉开冰箱，那探出的手却忽然停住。他像一块僵硬的石头，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笔直向下倾倒。
  黑暗中，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第三百五十九次咖啡实验，成功，目标完全石化，石化时间不明，将其命名为‘PetrificusTotalus’。”
  一支笔在纸上顺滑流畅地写着，在末尾点了点。提姆看了一眼手表，打开计时模式，放置在杰森头边。
  做完这些，他无情地跨过杰森，像跨过一条近两百磅的门槛，来到冰箱前。
  做实验不代表他不想吃夜宵，吃夜宵不耽误他做实验，完美。
  提姆掏了掏口袋，摸出一小片指纹贴黏在指尖，又戴上美瞳和光学面具。
  指纹、虹膜、人脸识别，通过。
  美食的盛世近在眼前，甜点与烤肉向他敞开怀抱。
  提姆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甜蜜的香气都吸入肺中。他的毒手准确无误地伸向铁皮保鲜盒，他已经嗅到了，黄油曲奇的香气！
  提姆揭开盖子，金黄的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一只小巧玲珑的老鼠从保鲜盒中原地起跳，双手挥动木锤，大力敲在提姆脑袋上。
  金星直冒！
  第二具不知死活的身体在冰箱前倒下了，杰瑞擦去额头不存在的汗水，长吁一口气。
  小小的身体拽住两个人类的大脚趾，一路拖行，将两人堆放在地毯上，体贴地盖上沙发布。今晚不冷，他们不会感冒的。
  杰瑞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咂咂嘴，伸伸懒腰。任务完成，他该回去睡觉了。
  小老鼠推开沙发边上的一扇小木门，回到心爱的老鼠洞。
  静寂无声。
  一双蓝眼睛不停变换着形状。
  “好险，差点就中招了，不愧是阿福。”
  两只脚如海参蹑手蹑脚地蠕动，蠕动到不省人事的杰森和提姆身边。人影弯腰，掐断了提姆计时的手表。
  “我永远记得你们的牺牲。”迪克感慨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走进厨房。
  事不过三，他没有因为此时的和平放松警惕。在仔细检查过厨房是否有监控设备、红外线探测器、氪星飞船安保系统以及神秘的蝙蝠诅咒后，迪克搓搓手，拽住冰箱门，一拉。
  冰箱和冰箱门一起旋转，将迪克带进冰箱后的密室，新的冰箱完好无损地摆放在远处，静待有缘人。
  迪克目瞪口呆，在十秒内扫过密室的每个角落，确认没有一丝缝隙后，他扭身回去确认眼前的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