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眼睛睁到只有一条缝的程度，心惊胆颤地瞥去一眼。
  噫！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页页地翻下去，心口发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布鲁斯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扑到固定电话边，飞快拨通编辑的电话。
  听筒内只传来一阵忙音，无人接通。布鲁斯凉凉冷笑。都是编辑引燃读者情绪冲销量的小手段，他早就看透了！
  他憋闷地坐回去，给“狂笑之蝠（黑暗骑士团）”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来？”
  *
  狂笑之蝠（黑暗骑士团）还在上一个片场。
  在他黑化后，他的戏份和讨论度都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这让狂笑之蝠非常辛苦，每天都在不同的片场赶场当反派，屠遍全宇宙。
  最后一个镜头没有拍完。
  一场惨烈的大战过后，蝙蝠侠躺在废墟之间，一根钢筋穿胸而过，鲜血蜿蜒而下。
  他要死了。
  他睁眼望着漆黑的天空，面罩碎裂，湛蓝的眸子映出滚滚阴云。一片乌云滚动，遮满他的瞳孔。
  那双湛蓝的眸子里再无神采。
  一个近景。
  一个尸体堆满废墟的远景。
  一个尸体外有许多幸存者默哀的远景。
  一个城市熊熊燃烧的鸟瞰图。
  “卡！”
  镜头一黑，蝙蝠侠支起身，把胸口的钢筋拔出来丢掉。
  “还要补拍吗？”
  摄影师在摄像头后歪出半个脑袋。
  “如果我说感觉不太好……”
  “你感觉很好。”杀青的蝙蝠侠说，“别想让我把钢筋再往胸口捅一遍。”
  “好吧。”摄影师嗫嚅道。
  至于导演，他在杀青的那一刻就离开了，避免被愤怒的蝙蝠和粉丝们堵住。
  另一个蝙蝠侠与杀青的蝙蝠侠拥抱。
  “恭喜。你马上要放长假了，兄弟，我真羡慕你！”另一个蝙蝠侠说。
  他扭头看向摄影师，埋怨道：“能不能把我拍的好看点，至少在上映的时候把我的形象美化一下。谁想和小丑有同款的惨白面孔与腥黄牙齿？我看起来至少有五年没刷牙！这个裂开的红嘴唇也不是我的审美！”
  狂笑之蝠抓着满是铁锥的金属护目，不停挥舞。
  “谁带着这种东西还能看见路？知道我每次拍打戏有多辛苦吗？”
  “你不需要拍打戏。”杀青的蝙蝠侠实话实说，“编辑自然会给你开挂，你甚至不需要很多镜头，只需要补拍几个狂笑的特写。设置上，你肯定能预判别人的预判的预判的预判的预判。不到最后几期，你是不可能输的。”
  狂笑之蝠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
  “太好了，我是一个又丑又坏又会在最终几话被战胜的开挂反派。有谁懂我每说几句话就要补涂两下口红的辛苦？”
  杀青蝙蝠侠安慰地搂住他的肩膀。
  “没事了，兄弟，好好休息一下。”
  “没时间休息了。”狂笑蝙蝠侠撸开衣袖，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在另一个宇宙有我出场的戏份，我得走了。”
  披风一卷，他走出几步，探回一只手，回来抓自己的金属护目，被上面锋利的铁锥扎了下手。
  “嗷！”
  *
  哥谭市一处平平无奇的快餐店内，一个神秘的人影乔装打扮后走进快餐店最偏僻的卡座。
  他拽下脸上的口罩，宽大帽檐下是一张哥谭市民人人认识的脸。
  布鲁斯沉声问道：“我还有多久时间？”
  他对面的男人口罩下也是同一张脸。
  “呃，几天吧，我收到的消息是先让黑暗骑士团攻陷正义联盟，再让阿尔弗雷德潜入蝙蝠洞。”
  男人旁边坐着一个小孩。假如达米安在这里，他会发现小孩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而这个小孩正在吃薯条。
  “黑暗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呢？”
  布鲁斯环视一圈。
  “红色死神，杀戮机器，破晓诡灯，溺亡怨魂，无悯铁腕和蹂躏者他们呢？”
  “不知道。”狂笑蝙蝠侠也往嘴里塞薯条，“他们的上一场戏比我更早结束，按理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可能在瞭望塔上。”
  说着，两个蝙蝠侠的手机同时震动，收到消息。
  “蝙蝠之家”的消息群里，溺亡冤魂问狂笑蝙蝠侠：“我们都到了，你怎么还没来？”
  狂笑蝙蝠侠发出一个问号，“我在哥谭。”
  溺亡冤魂（黑暗骑士团）：“我们也在哥谭。”
  布鲁斯沉默片刻，问：“你们确定自己在同一个哥谭？”
  “稍等，”狂笑蝙蝠侠从风衣底下掏出剧本。大手狂翻，书页哗啦啦翻过一页又一页。
  狂笑蝙蝠侠喉头一紧，僵住手脚，对布鲁斯尴尬一笑。
  “抱歉，我拿错剧本了。这次的剧本不是你这个宇宙。”
  喜悦涌上布鲁斯的眉梢眼角。他放心地靠上卡座靠背。这是一个好消息。
  狂笑罗宾仰起头，麻木地看向父亲。
  “发送时间还在冷却，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狂笑蝙蝠侠安慰道：“没事，我们可以给编辑打电话。”
  布鲁斯眼神悲悯地看着他。狂笑蝙蝠侠在通信录里翻出编辑的号码，打过去。忙音充斥了这个满是薯条香气的小角落。
  布鲁斯同情道：“放弃吧，合同都签了，他不会接你的电话，正如同他不会更改你的剧本。”
  “那怎么办？”狂笑罗宾皱眉，“另一个宇宙还等着拍戏呢。”
  狂笑蝙蝠侠思考，智慧的光芒一闪，他胸有成竹道：“没事的，那里有很多蝙蝠侠，可以让破晓诡灯冒充我，再让红色死神冒充他。算上本土蝙蝠侠，他们一共有七个蝙蝠侠，完全可以冒充八个蝙蝠侠。这是一个七人假扮八人的小小诡计！”
  “虽然你们都是蝙蝠侠，但我要指出你们的体型与外貌有很大差别。”狂笑罗宾冷静道，“你确定其他人可以顶替你的身份？”
  狂笑蝙蝠侠又伸手在桌下掏了掏，他戴上尖刺金属护目，涂上夸张的口红，用两根手指挑开嘴角，笑得十分邪恶。
  “你确定他们能认出护目下的人是谁？”
  狂笑罗宾安静地望着他，收回视线。
  “看吧，你也不能。”
  *
  问题解决，两个蝙蝠侠和一个罗宾惬意地坐在卡座里，背着其他人偷吃快餐。
  “这么算，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可以休息。”布鲁斯说。
  他心中盘算，灵机一动。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狂笑蝙蝠侠大方道，“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帮你，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布鲁斯说：“我刚把达米安领回家，现在正是我们培养父子感情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今天没有时间，正好，我们拿错了剧本，我想带达米安去宇宙打棒球，你能不能替我们一天？”
  大方的笑容消失，狂笑蝙蝠侠当即收回手。
  “兄弟，这个忙我帮不了。”
  “下次你来我们宇宙，我可以替你代班。”布鲁斯冷静道，“就像今天一样，一个一人假扮两人的小诡计，只要镜头里没有同时出现我们两个人，我可以自己和自己对戏。”
  狂笑罗宾听见了狂笑蝙蝠侠心动的声音。
  布鲁斯继续说：“我还可以给你开美颜，把你的形像在显示屏里P得更上镜一点，你觉得怎么样？”
  “成交！”狂笑蝙蝠侠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晃，“我们可是同位体，同父同母的好兄弟，你放心和儿子去宇宙打棒球，哥谭由我替你守护！”
  他一把拎过旁边坐着的狂笑罗宾。
  “我的达米安也可以借你用，买大送小，不用谢。”
  狂笑罗宾在他手下挣扎，“谁答应了？”
  “我替你答应了，”狂笑蝙蝠侠说，“乖，再给你买一盒薯条。”
  狂笑罗宾停止了挣扎。
  *
  在布鲁斯和达米安乘坐蝙蝠飞船去外太空打宇宙棒球的同时，狂笑蝙蝠侠和狂笑罗宾套上了制服。
  狂笑蝙蝠侠望着镜子里高大强壮，浑身写满“帅”字的自己感叹，“我好久没有用这种形象出场了。”
  在带上蝙蝠头套前，他向后一捋自己乌黑亮丽的头发。
  “看，这张英俊的脸！”
  狂笑罗宾已经换上自己还是正常罗宾时的制服，冷着一张小脸，等自己的父亲美滋滋照完镜子。
  狂笑蝙蝠侠对着镜子露出八颗牙齿，每颗牙齿都又白又亮，完全可以拿去拍摄牙膏广告。
  他陶醉地抚摸镜子里自己的脸。
  “天呐，究竟是谁舍得这张脸不出现在显示屏上？”
  “你陷入魔怔了，”狂笑罗宾道，“你是蝙蝠侠，不是白雪王后，当然，你也不是变成白雪王后的神奇女侠。”
  “我为自己的英俊沉醉，这很正常，因为我是一个英俊的不常露脸的男人。”狂笑蝙蝠侠叹息，“让一个英俊的不常露脸的男人扮丑是世界上最恐怖最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