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仲夏雨      更新:2025-09-10 09:08      字数:3702
  
  “你怎么没走?”
  她的声音在手掌底下显得沉闷,带着一点绵长的混响。
  谢之屿压低自己这一侧的窗。
  窗外的风与车内做了几次置换,潮湿气息布满车厢。温凝黑发被吹得凌乱,好几缕贴在脸上。
  谢之屿回眸,视线在她脸侧停了一下:“没在等你。”
  话落,他又将车窗关回去。
  风声渐息,车内随之安静下来。
  温凝放下手:“那你在等谁?”
  敞开的领口并没有让谢之屿觉得烦闷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挑开手边一个礼品袋扔过去,语气不耐:“等这个。”
  袋子被他一摔,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玻璃瓶轻磕出声。
  温凝嗅到淡淡的青竹气息流淌开来,一点点充斥着车内空白。这是宋清柏身上的味道,无声渡到两人之间。
  就好像此刻宋清柏也坐在车上,云淡风轻看她这场滑稽的暗恋。
  被人看破的羞耻顿时将温凝包裹。
  她慢慢吸气,声音冷了下来。
  “今晚戏好看吗?”
  “一般。”谢之屿轻笑出声,“怎么样,该谢我吧?”
  “别觉得你很了解我。”温凝面无表情。
  谢之屿锁住她的眼,靠近:“那你还有哪些是我不了解的?”
  他的手就撑在她肩膀两侧,指骨泛着青白。
  温凝看到他领口一大片白得病态的皮肤,喉结突出,锁骨平直。他越过中控时沾到了那瓶特调的香,此刻伏在她身上恍若变了个人。
  温凝扭开头:“谢之屿,你今晚真的无聊透顶!”
  他哼笑:“自然没有你的清柏哥有趣。”
  他的每句话都将她推入更深的胡同。
  温凝蓦然提高声音:“有完没完?”
  她因羞愤因难堪因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气急,回过来正视他时眼睛如一江春水,潺潺泛出涟漪。
  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谢之屿眸色暗了下来:“连说都说不得。胆子这么小,不如我帮你告诉他?”
  “你敢!”她大声。
  她鼻尖红红的,在瓷白的皮肤上显得可怜,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谢之屿沉着脸慢慢从她身上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摸烟,摸了个空白。
  真好笑,居然为了个木头男人流眼泪。
  烟盒被他揉皱了扔进地毯,他冷笑一声:“呵。”
  第48章 嘴硬
  车辆在道路上急速前行。
  隔绝在窗外的巨大风声变成一小束,轻轻划过耳膜。
  气氛安静到让人窒息。
  倏地一声窸窣作响,一包纸巾从旁侧飞了过来。有人冷心冷肺地讥讽:“擦擦眼泪。”
  “我没哭。”温凝说。
  她今晚觉得烦闷,没做好在这种情况下见宋清柏的准备,也一如既往在他面前口舌不利,弄巧成拙。
  她不敢在宋清柏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
  木头,古板男,臭石头。温凝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咒骂过他。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一定会边在心中默背礼义廉耻,一边对她避如蛇蝎。
  如同她误闯他卧室的那回。
  她明明藏得那么好,好到宋清柏没发现,宋子邺没发现,偏偏让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混球谢之屿发现了。
  他奚落她。
  温凝暗自握紧双拳,鼻腔涌出酸涩。也是在这一秒,身边飞来一包纸。
  那个混球叫她不要哭。
  她没有哭,一点都没有。
  温凝吸了吸鼻子:“你再胡说八道,我要告你诽谤。”
  行,是他诽谤。
  谢之屿懒得跟她计较。计较为什么没哭的人声音听起来这么绵,为什么不敢抬头正视他眼睛。
  他听着一声接一声抽纸巾的声音,情绪如同沙漏般慢慢堆积。
  他向来讨厌眼泪。
  除了让人看出背后的脆弱,这种东西一无是处。
  眼泪这种东西在任何人身上都显得无用又可憎。
  如同下午何溪在他面前哭,他全靠秉持着对何家的那点尊重,才没有用力推开她。
  而这会儿,同样的郁气包裹向他。可他分明意识到他的烦躁不是因为眼泪。
  那是因为什么?
  谢之屿拇指抵着眉心揉了又揉,终于忍不住:“哭没停了?”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他抬眸,看到温凝同时将三五张纸巾掩住口鼻,眼巴巴地望过来。她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因为这个喷嚏而微微泛红,眼底闪过一丝惊惶和尴尬。
  “都说我没哭。”温凝闷着声音说,“我是鼻子过敏。”
  “……”
  草。谢之屿骂了一声。
  “我对烟味过敏。”温凝重新说。
  疾驰的车辆开到一半忽然降速,慢慢悠悠滑行在路边。车窗半开,对流风涌进了狭小的空间。
  持续有新鲜空气灌入,温凝才觉得好受许多。嗓子眼紧涩的感觉逐渐消退,她用力呼了几口空气。
  谢之屿从旁冷眼看着:“下次早说。”
  温凝摇摇头:“一般不碍事。”
  “逞强。”他道。
  “谁知道你抽这么多。”温凝顿了顿,忽然问,“你烟瘾很重吗?”
  “没有。”
  同样的话此刻有了原封不动还回去的机会。温凝看着他的眼:“嘴硬。”
  “……”
  路灯高悬在车顶,一盏接一盏照亮车厢。明灭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时而静谧时而温柔地交缠。
  谢之屿鬼使神差开口:“喝不喝酒?”
  “啊?”
  他觉得自己昏了头,自嘲:“爱喝不喝。”
  换任何时候温凝都不会答应,可今晚情绪所致,刚才若不是一个喷嚏替她解了围,或许她真会为自己的暗恋无果流几滴眼泪。眼前这个人,是唯一深知她秘密的人。她忽然想有一个倾诉对象。
  她抿着唇看他。
  倏然高傲地说:“免费的我就喝。”
  车子莫名其妙减速,又莫名其妙调转车头,一路往老城区开去。
  这是温凝第一次进入居民区。
  她下车前压根没想到谢之屿会住这种地方。
  这里街巷狭窄,抬头高楼林立,一间间装了防盗窗的屋子宛如鸽子笼。她身处其间像置身一线天。
  上行一段小小的坡,拐进长巷,再到一处爬满爬山虎的墙。
  离他们最近的门洞挂着一盏孤灯。
  灯泡被风吹得左右摇曳,落在地上的光也跟着晃动起来。
  谢之屿先一步进去,推开栅栏。他回身看她,眼神仿佛在说:来不来?
  都到这里了。
  温凝拢紧大衣跟上去:不来是狗。
  也不知道对方看懂她的意思没,轻笑一声转身没入黑暗。
  楼道的声控灯坏了,全靠门洞那盏可怜的灯泡照明。
  二楼往上,几乎是摸黑前行。
  好在楼梯不多,又走了一层,前面的脚步停下来。紧接着是钥匙细细碎碎的响声。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男人摁亮一盏灯,骤亮的灯光将他颀长身形倒映在楼道口。
  温凝抬脸,看到他站的那扇绿色漆皮铁门前还很接地气地贴了个福。
  还真是……一点都不谢之屿。
  她打量着跟进去,里边是老式的南洋风。墙上贴着密匝匝的小瓷砖,地板也是花砖,复古灯,棕皮沙发,连接洗浴台的满洲窗。比起单身男人的住所,这里装修品味倒是更像一个有腔调的女人设计的。
  温凝明知故问:“你家?”
  谢之屿看她一眼:“卖给你就是你家了。”
  “……”
  神经。
  她又问:“你一个人住?”
  谢之屿这次答得言简意赅:“是。”
  温凝站在门口没动,又打量了一会儿。谢之屿瞥过来一眼,揶揄:“小地方,不用脱鞋。”
  可他自己,分明换了双舒适的男士拖鞋。似乎是发觉她在看什么,谢之屿哼笑:“小姐,这么晚我上哪儿去给你买拖鞋?”
  “你家就没有多的。”温凝问,“哪怕一双?”
  “没有。”
  她点头,表示理解:“看来你人缘不太好。”
  谢之屿用似笑非笑的语气:“不然你觉得呢?”
  他将她晾在门边,自己则拖着懒散的步伐拐进厨房,从冰箱里拎出一打啤酒。再回头,温凝已经端端正正在沙发上坐好了。她大衣下是裙子,坐下时双腿斜斜支向一边,一副大小姐的优雅做派。
  谢之屿莫名觉得烦闷。
  他把啤酒重重撂下:“只有便宜货。”
  温凝那句“就请我喝这个?”被他先发制人给堵了回去。
  红唇抿了抿,她接受:“行。”
  第49章 她的回合
  处于闹市的家出乎意料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