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豆泛      更新:2025-09-10 09:15      字数:3827
  
  …
  “哎顾组长。”贝言合上采访提要,“还气呢?”
  跟他说不用过来接,但还是来了。
  来了又冷冷淡淡。
  搞不懂。
  顾知宜淡淡摸摸小纯的耳朵,垂眸护着它避开拍摄现场的一些尖锐角落,“你不是要想办法?”
  她:“没想好。”
  停了停,她问:“你今天忙吗?”
  顾知宜答得很简短:“监工。”
  贝言撑着后身,见顾知宜站在远处安静垂望。
  静默片刻,她忽然淡定转过头,眼睛一瞥,目光扫过工作人员聚集的地方。
  像在用眼神传递密语。
  对方微微眯眼,慢条斯理走过来,停在她身前,俯身时领带垂落,在旁人看来宛若亲密私语:
  他垂目,“有摄像机?”
  贝言摇头。
  没摄像机。她只是想知道,如果猫在生她气,还会为一个眼神就耐起性子走过来配合她吗。
  会不会暂时放下闹脾气的事,不情愿和好但还是演出亲密来呢?纵容至此。
  对视几秒。
  对方的瞳孔细微收缩,从她眼里读出了这意图。
  于是顾知宜一瞬间压睫,低头沉眸盯她,她没动,任由对方影子垂落。
  像蓄雨的云。
  …到底撤开视线不看她,直起身,去陪小纯。
  透过衬衫领口,他后颈那块骨红的像被咬过一口。
  贝言托着下巴看了会儿,手机跳出一条微博通知。
  今日微博下头的热评第一诞生了。
  @草莓酱没酱了:看看猫!
  贝言抬眸一看,拍了张照片回复过去,又回了俩字:
  「哪只?」
  图里,是软绵绵的小纯。
  以及揽着小纯、站在暗色光束下的顾知宜。
  第31章
  等当事人顾知宜看到贝言那条微博的时候,他正坐在黑色长桌的对面,身边尽是家族间激烈的争吵声。
  他眉眼很静,袖口露出半截腕骨,指尖搭在手机,按下截图。
  争吵声撞到他面前就散了,仿佛无法作势。
  “知宜。”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顾知宜这才按了屏幕,抬眼望向顾正滨。
  “爸。”
  长桌静了下来。
  顾正滨叩了叩长桌桌面,“昨天的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知宜将手机反扣回桌面,平静道:“我善后完成后有人跟踪,不在我事宜范围内,耽误时间。”
  顾正滨面无表情:“他裤子都刮烂了昨天狼狈至极。”
  顾知宜:“他哪天不狼狈。”
  在座没人敢说话,几位叔叔伯伯却隐隐有劝顾正滨的意思,顾正滨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深静,问,“各位像是已经知道我要立继承人的意思了。”
  他目光看向自己儿子,深深打量,又看向长桌坐着的这些人。
  他们个个神色闪躲,显然并不愿意与顾知宜为敌,出现在这里对他讨伐,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顾正滨神色无变:“你们没猜错,知宜的确是我属意的人选。”
  众人的目光在长桌两端来回游移,唯独当事人垂眸摩挲着无名指上那道浅淡的戒痕。
  他指腹一遍遍抚过微红的勒痕,像是在把玩什么珍贵的印记。
  那不过是枚不合尺寸的婚戒留下的。
  “洺港的项目。”顾正滨的指节再次叩响桌面,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去盯完。”
  “是温家的事。”他推过一份文件夹。
  “几天。”
  “你办的快那就三天。”
  偌大书房里落针可闻,都知道这算是略施薄惩。
  顾知宜扫了眼行程表,“可以。”
  顾正滨略微沉思,“知宜,还记得我教你的,下棋快赢时,最该求稳。”
  顾知宜眸中无色,“我知道棋局还远没有结束。”
  顾正滨微微点头,分明是满意之色,但抬眼时又恢复成那副不辨喜怒的沉肃。
  “等你这次回来,一切就落定了。”他说完,沉声道,“各位移步喝个茶吧。”
  他起身离席,众人跟着起身,椅子凌乱声响中,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从顾知宜身后离开,经过时纷纷按一按他肩膀。
  不必多说。
  顾知宜合上文件夹,声响不轻不重,最后一个起身离席,书房灯光渐渐暗了下去。
  顾知宜独自穿过长廊,手指拎着文件,脚步声清晰。
  他只沉默走路,身影将走廊的沉寂劈成两半,犹如悬着的剑。
  拐角处的镜面映住他半张漂亮侧脸。
  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神,只有无名指上的素戒在昏暗里泛着微光。
  随手从阿姨手里接过西装外套,他推开最后的那道门。
  铺天盖地的暮色迎面砸来,顾知宜下意识眯起眼,在刺目的金色里看到贝言坐在花园台阶上,正在吃一支雪糕。
  塑料包装纸在指尖哗啦作响,融化的奶油洇出小小的白。
  “忙完了?”贝言嘴唇被冰得发抖,但又吃了一下。
  顾知宜站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喉结动了动。
  他忽然意识到。
  这是今天第一个不需要揣度的问题。
  沉默须臾,顾知宜将文件换了个面,笔迹在暮色中一闪。
  “什么时候来的。”
  “去公司找你,他们说你在开家族会议。”贝言稍微坐直,把雪糕棍投向三米外的垃圾桶,没中。
  她揣着手走过去捡起来,晃了晃手里的GoPro,“拍城市宣传,顺路。”
  暮色渐沉,顾知宜站在廊下,西装革履与老宅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临时要出差几天。”
  贝言刚好把雪糕棍丢进去,“几天?”
  “没定。”他侧身,朝车库抬了抬下巴,“我去开车。”
  “我要取景。”贝言指了指远处染上暮色的一切,头平淡侧过来,“走一走?”
  那是顾家的梧桐小路,后面通着更幽静的一切,远远可以窥见一棵槐树的轮廓。
  顾知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眉间忽然松动了,声音低哑:“又要出逃?”
  贝言怔了怔,记忆瞬间闪回十三岁那天的黄昏。
  放了学躲开司机,捉住某人手腕拐进小巷里,淡定侧目向上看他,然后说:走一走?
  那时候顾知宜才刚刚到她家来,俩人根本话都没说过几句。
  谁知道她就这么一问,那回还真诱拐到一个高年级。
  贝言简短评价对方:“共犯。”
  顾知宜从她手里接过相机包,走在梧桐道,随口平静应:“同谋小姐。”
  顾家的老宅很大,贝言这里拍拍那里拍拍,神色严肃认真,时不时抬手指一指让顾知宜为她做出解释说明。
  直到第四次被问及庭院植物的来历时,顾知宜平静地摇头:“不清楚。”
  “这不是你家吗?”贝言皱眉。
  顾知宜侧目看她一眼:“我喜欢双海嘉园。”
  贝言哽了哽。
  也对,顾家对他来说应该的确没有任何归属感。
  她的视角比谁都清楚顾知宜的过去。
  出生时,妈妈已经和别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他就只有妈妈。
  到了十三岁,不被顾家承认,说是野种,他妈妈只好暂且将他留在贝家,一住就是三年。
  十六岁,贝言的生日宴上,他和顾岑优现身宴会厅时俩人浑身是血,他微微低垂着头,眼里冰冷狠绝,拎着个烟灰缸,人在发抖。
  而第二天,顾家忽然认回了他,派车来将他从贝家接走。
  表面上看起来是将他送到国外念高中,事实上却是将他送到了封闭改造类学校,中间还失血过度一回,原因也不明。
  而后顾知宜留学归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坐上总裁之位,手握深不可测的权柄。
  这么综合一看…顾家于顾知宜而言,恐怕难以产生连结。
  暮色四合,顾家的老宅渐渐隐入阴影。
  顾知宜站在那里,远眺天边金色的云,过了会儿他忽然迈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眉间寂静。
  那片杂草很多,似乎不常有人经过。
  贝言装好相机背着手跟上去几步,在杂草丛生的岔路口顾知宜回身伸手,两人之间隔着条点泥路,他扶得很稳,神色专注。
  循着小径走去,在老宅最深处的一棵老槐树下,顾知宜垂目,单膝跪在一块石碑前,手指轻轻拂去落叶。
  “我带贝言来看您。”
  落叶扫去,那是贝言熟悉的名字。
  她蹲下去,“阿姨好。”
  风穿过槐树枝桠,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有什么话要和阿姨说的。”贝言往后退了半步,“我回避一下。”
  顾知宜摇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不用。我不常来找她说话。”
  贝言啧了声,望着石碑上斑驳的纹路,“我总跟我妈说近况,你也该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