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豆泛      更新:2025-09-10 09:15      字数:3803
  
  那几年他在岚城读高中,后来无法露面,再后来去了国外念大学,连春节都没回来过。
  顾知宜突然停下,望着照片里眉眼安静的贝言,指尖贴了贴对方,安静问:
  “不是讨厌社交场合吗,却来得这么勤…每次都在。”
  贝言忽然看向一旁,问了个无关的问题:“顾知宜,我们什么时候回双海嘉园。”
  老宅固然住着很好,但还是家里更自在。
  对方收回手,低头朝她笑了,“明天。”
  顾知宜推开四楼尽头那扇门,侧身示意她进——
  房间内光彩夺目,玻璃花占满了空间,玫瑰、铃兰、鸢尾,各式各样在光下亮晶晶。所有花都冻在了最漂亮的这一刻。
  贝言上手戳了戳。
  “小心点。”
  “让我挑一朵?”贝言半蹲着认真打量每一朵花的形态,和她十六岁收到的那些比起来更加剔透,线条更流畅。
  “它们都是你的。”
  顾知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直起脖颈应,“做了这么多给我?”
  她指着自己,“是一想我就在做吗。”
  对方倚在桌旁只是温柔望着她,“漂亮吗,原本打算等。”
  他说一半,话换成,“现在提前也很好。”
  贝言看向顾知宜,而对方垂目背过手,貌似从容冷静,“贝言,漂亮的话就一辈子也别忘掉好吗。”
  贝言陷进这数不清的花朵里,想问顾知宜指的是谁,但对方已经来拉她起身了。
  …
  第二天,贝言收拾好回家的东西,准备午睡过后就拉顾知宜回双海嘉园去,于是窝在卧室的摇椅上睡过去。
  长廊尽头,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那声音很轻,每一步都像放慢了速度。
  顾知宜在卧室门前停下,背着手,没有进去,只是倚着门框,目光停在熟睡的贝言身上。
  她怀里还蜷着那只毛团似的橘猫,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毫无防备。
  他就安静看着、等着。
  仿佛迄今为止的一生都在这样等待。
  等她回头,等她发现,等她留下自己。
  视角太熟悉,恍惚间又成了那个站在角落的冷冰冰的人,沉默看着别人挤进她的世界。
  文件纸张的边角刺着顾知宜的掌心,捏得发皱。
  影子在空间里一寸寸偏移,时间缓慢地凌迟。
  等贝言睡醒,撑着身体坐起来,眯着眼望向身后,却微微愣住。
  某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黄昏的光线收拢在他背后,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光线把他割裂得支离破碎,沉寂得像碑。
  “顾知宜。”她揉着眼睛走过去。
  对方的脑袋这才动了动,倚在门框伸手勾住她手指,好像若无其事笑眯眯哄道, “睡醒了?再睡会儿。”
  他声音隐隐沙哑。
  贝言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手指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去,探向他背后,指尖触到那份背过去的文件。
  对方不肯松开给她,她稍微用了点力卸下来,抬头,见到眼泪在顾知宜那漂亮冰冷的眼睛里打转,红得要命。
  而翻开文件,是一封离婚协议书。
  光是看到字眼心底就发涩,贝言合上文件,低声无奈叫他:
  “顾知宜唉,我就知道,又被对方拿小昂威胁了对吧。”
  他又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了什么,独自做了决定,最近的黏人也不过是在绝望预支着爱意。总是这样子。
  贝言问,“准备就这么离婚,然后让我再误解你一次?”
  想到曾经浑浑噩噩的失控期,顾知宜突然崩溃。
  他将她抱进怀里,抱得她肋骨生疼,脸埋在她肩窝,眼泪烫透她的皮肤,泣声支离破碎地重复着:
  “你别离开我。”
  “别丢下我。”
  “不要我。”
  这些天强撑的冷静轻巧太累了,顾知宜站也站不住,揽着她滑下去。
  她动弹不得,只好垂下手顺着对方的颈线下滑,指尖按按对方滚动的喉结。
  还算有用,至少对方抵抗不了身体发抖,她能趁机蹲下去仰头看他了。
  顾知宜漂亮的脸上全是泪,睫毛湿得成簇,痣在发抖,他无意识念:“贝言,贝言…。”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不出。
  “哎,哎。”贝言拧着眉,一声一声回应,拍着对方哄道,“我喜欢顾组长的啊,我喜欢的。”
  对方垂睫摇着头不要她抱,视线里是那份背离意愿的离婚协议书,泪还在冷淡往下掉。
  “…双港每一寸地我都翻过了,他是阴沟里的老鼠,连露头都不敢。”
  贝言一脚踢开文件,不理会其他事,又重复一遍:“我喜欢顾组长的。”
  顾知宜眼睫抖了抖,缓慢去看她。
  “那只喜欢我。”
  他捧起贝言的脸,掌心还沾着泪,指尖因为用力而发颤。
  他很少说这样的话。
  太直白,太赤裸,把自己最狼狈的渴望剖开了递出去。
  可他现在不想管了,拇指摩挲着对方的下颌,嗓音既哑又涩:
  “你可不可以只要我。”
  顾知宜需要这句话,需要它像锚一样钉进血肉里,把他从快要溺死的虚无里拉回来。
  贝言没立刻回答,他就更用力地扣紧手指,鼻尖几乎抵上去,呼吸凌乱地扑在唇间吻她,失控又冷静地思考解法,整个人不太清醒。
  “你得咬我。”
  “就现在。”
  手指从对方耳后滑到颈侧,“咬这里。”
  拇指按住跳动的血管。
  “要留印记。”他的呼吸不太稳,“要能看见血。”
  唇齿分开时顾知宜喘了一声,“还有脊背。”
  衬衣衣领被他自己扯开了,扣子绷了一颗。
  “要紫的。”
  声音越来越低,但每处停顿都带着偏执失控。
  “肩上也要。”
  顿了顿。
  “要瘀血。”
  最后他垂下手,压睫说:
  “不然我好像是空的。”
  顾知宜声线里浸了泪水,好像怕对方不给,又怕给了之后自己会哭得更凶。
  贝言忽然明白了。
  性与刻印对于顾知宜来说,是确认自己被她需要的手段。
  “顾知宜,本末倒置了。”她眨着眼,气恼啧道,“笨啊真是,没救了顾知宜。”
  小猫需要这些手段吗??
  喜欢猫就是喜欢啊。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她余光一瞥见到是管家,心尖猛地一揪,掌权人这副支离破碎的样子不好被别人看见。
  顾知宜压睫低着头,被一股力揽过去,不慎哽出一声呜咽。
  贝言扣好他后颈,吃力将他的脸按进自己肩窝,冲着走廊冷声道:“换条路大哥!”
  顾知宜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昏暗里,有人偏头咬上他发烫的耳尖,轻拍在他腰窝一下,他安静眨着眼睛,搂着她又收紧。
  对方说:“什么紫的见血的粉的瘀血的你想要就都来一遍。”
  然后又说,“咬你太痛了,亲你行不行。”
  顾知宜搂她,伏在她颈间咬她。
  …
  被按在镜子上的时候,睫毛还没干透就又挂了水雾,呼吸急促得变成被暴雨打湿的猫。
  顾知宜看着镜中自己被咬得发红的唇,看见腰上青涩的指痕,看见脊线战栗的弧。
  然后他半合着眼睛看贝言。
  镜外的人在吻猫,镜里的人也在吻猫。
  镜子里他呼吸起伏得过分明显。
  而身后的人低叹一声,不耐烦似地十指相扣,吻咬他后颈,像安抚猫的分离焦虑期。
  “我不离开,你能不能别应激。”
  不想在这时候跟顾知宜讲太多道理,如果刻印是他获得安全感的手段,那就用这个手段先填满他心再说。
  顾知宜眼眶泛红,被欲色浸染。
  贝言察觉到,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掌心揽过猫的腰,把猫往怀里带了带,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麻烦猫。”
  顾知宜的安定感回升了一些,头抵在镜上,“你这么说就证明你喜欢我,而且喜欢死了。”
  贝言眯着眼看到他身上的猫劲又活泛起来,就塞给他一份文件,是被自己踢开的那份,“念念。”
  顾知宜垂下睫毛,不想接那份文件。
  腰被人戳了戳,沉默几秒,他低头,影子寂静笼下来,嗓音低沉:
  “甲乙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达成如下协议。”
  “第一条,财产分割。”
  “甲方名下所有不动产、个人股权、基金及流动资金……”
  念到这里,他喉结滚了滚,彻底发不出声音。
  贝言问:“哎顾总,这离婚协议不是你自己拟定的吗?怎么不念了?”
  顾知宜仰颈哑声:“作废掉。我没有自愿。我不要和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