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
望韶光 更新:2025-09-10 09:15 字数:3725
他沉思了片刻,似乎很不情愿地想起这件事似的,“我记得,他们好像被投入了集中营,哪个来着?达豪?萨赫森豪森?”
舒伦堡露出一个笑容:“萨赫森豪森集中营。我最近接到一份秘密报告,说他们认识了艾尔塞,就是那件爆炸案的主谋。艾尔塞对他们说,他之所以刺杀元首,是因为他被关在达豪集中营的时候,集中营长官和两个陌生人告诉他,要求他去除掉元首身边‘身怀二意’的支持者。之后就可以还他自由。”
“您相信他的话?”施季里茨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眼舒伦堡,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相信呢?他没有说谎的动机。”舒伦堡笑笑地道,他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后视镜里施季里茨的面容。
施季里茨想了想:“或许是在吹嘘自己的经历,您知道,一时兴起就去刺杀元首,会被认为成精神失常者。而受人指使则听上去体面得多。”
舒伦堡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显然不赞成这个说法:“您这样认为?在集中营里这两种说法可没有什么区别。”
“或者,他是想得到英国人的同情。”施季里茨道。
舒伦堡眼前一亮,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我认为这个说法可信得多,施季里茨,英美的军队正在西西里岛登陆,苏联人正在一个个地夺回他们的城市——集中营里得到的消息比我们在柏林的人民得到的要多。”
施季里茨知道,早在1943年,舒伦堡就想让德国和英美谈判,他毫不对施季里茨掩饰他对纳粹那种:“前进!征服一切民族!”的论调的轻蔑。这是疯狂且毫不现实的论调,会把帝国拖向毁灭。
“您打算怎么做?”在这种敏感问题上,施季里茨只在一次酒后的半醉半醒之间,隐晦地表达态度。他相信舒伦堡并不是为了试探他的看法才问的问题。
“我准备向党卫军全国领袖希姆莱提议,和英国人搞一次战俘交换。还我们的英国朋友自由。但如果要联络英国人,我需要你最近查到的那个法国电台为我们工作。”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他只有在遇到自己的工作时才会表现出这样自信的态度:“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为他们工作的青年学生。我们的谈话很顺利,我想本周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束了。”
他说着停了车,他们已经到了公园里。那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在一片月光的照耀下,能看到植物和道路的轮廓。
“那我会向党卫军全国领袖申请嘉奖的。干得好,施季里茨。”舒伦堡下了车,“干得好。现在我们换个话题吧,没有必要老是在休闲时间谈论工作,会把鱼儿们吓走的。你的——圣诞节准备怎么过?”
施季里茨从后备箱里拿出了钓竿和钓桶,对他问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他笑道:“像前几年一样过。”
“嗯,在帝国保安总局值班。”舒伦堡几乎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施季里茨没有亲人在柏林,所以数年来他一直自愿在帝国保安总局值班,好让那些同僚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不过。”施季里茨找了个话题挽救尴尬的气氛,“我有个问题要问您。是私人问题,与工作无关。”
舒伦堡笑了一下:“来吧,敞开胸怀吧,亲爱的施季里茨,这可是我头一遭听你这么说,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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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倒是谈不上......”
舒伦堡察觉到,他的下属正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语气。这代表施季里茨的谨慎,或者说,羞怯。
一定和女人有关。舒伦堡想。否则,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施季里茨这么紧张。
施季里茨不是不讨女人喜欢。恰恰相反,在帝国保安总局内部,施季里茨是最被女士们喜欢的军官之一。那些女秘书们常常围着他,因为他学识渊博,温和有礼,从不乱发脾气。
舒伦堡知道,施季里茨没有什么风流韵事。虽然他确实挺喜欢奥尔加·契诃夫娃和克里斯蒂娜·索德鲍姆的电影,但他从不像别的单身军官们那样,狂蜂浪蝶一样地去后台找女演员们亲近。他和所有女士,或者说和大部分人的交往都是温和有礼,但并不亲近的。
舒伦堡很熟悉施季里茨,他认为一切的原因是:施季里茨出身贵族,所以过早地步入了婚姻殿堂。在他的夫人十几年前不幸因病去世之后(那个时候,他还在慕尼黑大学读书),他恪守着某种高贵、但是理想化的古板道德,不仅用来约束自己,还用来看待别人——他在记忆里神化了的妻子形象让他很难接受别的女性进入他的内心。
所以,他可以在任务中逢场作戏,但一直不谈恋爱,不娶妻。
舒伦堡很珍惜信任他的下属和朋友——这当然不代表他会等同地信任他们。但是,从一个人口中说出自己的秘密总比四处打听来得快。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等着施季里茨组织他的语句。
直到他们穿越一片小灌木丛,坐到了小河边,垂下钓竿,施季里茨才组织好他的语句:“我想送圣诞礼物给一位年轻的钢琴家,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舒伦堡的父亲是一位钢琴制造商,他自己也能演奏大提琴、小提琴和钢琴,这个问法似乎很合适。如果——舒伦堡不知道施季里茨本人也是钢琴高手的话。
“啊,让我们坦诚点吧,亲爱的施季里茨。”舒伦堡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让我来问问你吧,你所说的钢琴家,是不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施季里茨没有惊讶他为什么能知道,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您知道,我上次送一位这样的女士圣诞礼物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舒伦堡笑道:“这值得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吗?难道她的母亲也是波兰人?”
施季里茨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他不太好接话——舒伦堡的岳母就是波兰人。
“别太紧张了,这是件好事。”舒伦堡说,“希姆莱之前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他的主张是,党卫队军官有责任为帝国留下足够多的纯种雅利安人新公民。”
他和施季里茨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希姆莱自己就有不少情妇,甚至为此和玛加·希姆莱闹过家庭矛盾。
“而你,在这方面的建树实在是少得过分。虽然他非常赞许你的工作,但这可实在太扎眼了,足以影响你的晋升。现在,我来帮你出出主意,告诉我,我认得这位女士吗?”
“我不知道。”施季里茨说,“但您应该听过她的姓氏,祖·夏彦-威廷根施坦因。”
舒伦堡确实知道这个姓氏:“她和那位有名的夜战飞行员,祖·夏彦-威廷根施坦因亲王少校是什么关系?”
“那是她的兄长海因里希,她叫希尔维娅。”施季里茨道,“她出生在瑞士日内瓦,毕业于维也纳音乐和表演艺术大学。”
“我在几个宴会上远远地见过她哥哥。这么说,希尔维娅小姐应该和他很相像吧。嗯,一位海蓝色眼睛的美人,名字里有着‘公主’头衔。”舒伦堡拍了拍施季里茨的肩,“我理解你的犹豫了,施季里茨。但你不要太妄自菲薄,让我想想,你是第一次送她礼物吗?”
“当然,我们几个月前才认识。在波茨坦的俾斯麦伯爵府上。”施季里茨刻意提起。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也是因为舒伦堡的命令。
舒伦堡点了点头,他记得这件事情,施季里茨追踪到一个贵族秘密和英美联络的情报,所以他让施季里茨多多参加贵族们的宴会,好了解情况。
施季里茨反馈给他的情况是,贵族中有一个秘密反抗希特勒的组织,他们和陆军参谋部、外交部等等都有联络。一收到这个消息,舒伦堡就让施季里茨放弃了这件事情,并把情况上报给了希姆莱。
然后,正如他所愿,这件事马上被希姆莱转到了盖世太保头子穆勒那里处理——舒伦堡不想看到任何“灭绝□□”、“镇压叛乱”等等的字眼和他或者他的部门沾上关系。
“第一次送礼物最好传统点。”舒伦堡想了想,“她是钢琴家,送她一点唱片或者乐谱总是没有错的。你肯定知道她喜欢什么曲目吧?”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谢谢他的上司。
舒伦堡竖起一根手指,向他摇了摇,制止了他:“但是这不是我要说的礼物,给她带一捧鲜花吧,她喜欢什么就给她带什么。我知道鲜花在柏林不太好找到,但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谢谢您的建议。”施季里茨重新看向湖面,浮标已经沉下了去:“我的鱼儿上钩了。”他熟练地抬起钓竿,收获了一条大鱼。
舒伦堡笑道:“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施季里茨,我为你高兴!等等,让我看看我的收获!”他抬起钓竿,也收获了一条。
平安夜的时候,柏林飘起了雪花,对于在轰炸声度过1943年后半年的柏林和波茨坦人民而言,这是一个慰藉。占星师们说,这预示着第三帝国第二年战事的好兆头。元首和戈培尔也一如既往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圣诞演讲,丝毫没提在东线战场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