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望韶光      更新:2025-09-10 09:15      字数:3791
  
  “哥哥?”她不记得自己的兄长是这样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们都有那种理性主义的气质,这种气质让他们远离了宗教信仰。
  海因里希从自己的思绪里醒了过来,抬头看她。这对疲惫的兄妹望着对方那双相似的海蓝色眼睛,不约而同地苦笑了一声。
  海因里希坐回床上,拍了拍床沿:“你看起来很惊讶。”
  “惊讶于你在找宗教的慰藉。”希尔维娅不想弄脏他的床铺,干脆跪坐在了他脚边,靠在了他膝盖上,“而我其实一直在这里。”
  海因里希看着自己的妹妹,觉得她偶尔发这种小性子的样子非常可爱。他笑了一下:“其实,我只是在想宗教对于我们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能有多大影响。”
  “结果是?”希尔维娅问。
  “看起来,对于神的虔诚信仰是一件我至今没能拥有的天赋。”海因里希说,“我觉得你的《乘着歌声的翅膀》的效果更好。不过,兰特少校和我不同,他笃信上帝。”
  希尔维娅抬头看了他一眼:“哥哥?”
  “兰特少校没有责备我。即使他知道了我那疯狂的计划。原因是:‘一人不能侍奉两个主人,不是恶这个,爱那个,就是重这个,轻那个。’”海因里希说。
  “而他似乎选择了上帝的那边。”希尔维娅想起了赫尔穆特·兰特的面容,那张面容上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恐惧和惊讶,“你和他提前说过计划吧。”
  “你知道了?”
  “我观察到了。”希尔维娅说。“而且,我从克劳斯和布吕特纳脸上观察到了那种诡计得逞后的笑容,我怀疑他们都是盖世太保的人。”
  “是的,我和兰特少校也作出了类似的判断。”海因里希说,“所以,他会先向空军司令部汇报,等到惩罚落下的时候,那两位少尉和他们身后的盖世太保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这样的艰难时期,为了这种罪行多次处罚一个战功显赫的联队指挥官,会让军队人心涣散。”
  “我完全相信你的判断和决策。一直如此。”希尔维娅笑道。
  “我可不确定我今天做的判断和决策是正确的。”海因里希倒在了他的床上,“等我去了荷兰,我们就不知道谁会先收到对方的死亡通知单了。”
  “哥哥。”希尔维娅很少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
  海因里希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我找安娜要了一点□□胶囊。”希尔维娅看着他的眼睛说。
  海因里希这句简单的句子震惊到了,他非常惊愕地看着希尔维娅:“你是说......”
  “就是你想象的那样。”希尔维娅直视着他的目光,“我完全不介意和你一起葬身在柏林上空,也不介意和你一起面对未知,甚至不介意陪你一起上刑场,但是我请求你,乞求你,哥哥,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希尔维娅说到句末,语气开始哽咽,几乎无法抑制地流下了泪水。即使是海因里希,也很少看到她这样脆弱无助的时刻。
  海因里希沉默了片刻,跪下身把她抱在了怀里:“我发过誓,不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希娅。我答应过。”
  希尔维娅几乎忘了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安然入睡的。但她清楚地记得,直到最后,海因里希也没有给出他的承诺。她的兄长一直有他自己的原则,而且从不肯为任何人打破。
  海因里希的贸然举动正如他们所愿的那样没有受到任何过分的惩罚,在兰特少校的力保下,他被关了几天禁闭,就回到了战场——这是个多事之秋。
  他要飞去荷兰的时候,希尔维娅去了雷希林机场。海因里希看着她,对她叮嘱道:“如果有什么情况联系不上我,打电话给艾格蒙特或者兰特少校。”
  希尔维娅一边答应着,一边顺手给他整理脖子上的橡叶饰骑士勋章:“是的,哥哥。”
  他们走到跑道边,海因里希转过身来看着她:“希娅,我们会有方法的。”
  “我相信你,哥哥。”希尔维娅直视着他的双目,看到自己眼睛的颜色和他眼睛的颜色交融了起来,形成一种寡淡的蓝,“你要保重。”
  海因里希低头吻了她的额头:“我会的。”
  而后,他爬进了自己的飞机,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飞机起飞,消失在了云霄之间。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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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帝国的1943年最终在连绵多日的阴雨之中结束,而1944年的第一天,柏林迎来了一场小雪。施季里茨在办公室的窗户里盯着灰败、阴沉的天空,估算着下雪的时间——根据他的判断,这场雪至少要下到下午。
  像圣诞节一样,作为一个孤家寡人,施季里茨也自愿留在帝国保安总局的办公室里度过了新年。他结束值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都是同事们疲惫而麻木的面容。
  接替他的六处同僚是保罗·雷克策,一位党卫队二级突击大队长。他们在走廊里相遇,毫不意外地发现双方都穿着西装,而不是规整的党卫队制服或者军装。
  这是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的私人要求,随着战争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要求所有去见他的党卫队官员都不必穿党卫队制服。
  六处处长舒伦堡,作为希姆莱的宠儿,自然是最先执行这条规则的,然后这股风气就在六处内部蔓延开来。而四处的盖世太保们则在处长缪勒的带领下集体穿着制服——他们主要靠制服、枪和刺刀来威慑人民。
  “早上好,旗队长。”同样,学习了舒伦堡的习惯,保罗·雷克策没有向施季里茨立正高喊“元首万岁”,而是以简单的问好替代,“今年您竟然又值班吗?年年如此?”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是的。”
  “真是让人敬佩。来我们办公室坐坐吧,您这样疲惫可不能开车。”保罗·雷克策热情地邀请施季里茨进了办公室。
  保罗·雷克策的办公室被布置得很精心,到处摆着明显是出自女士之手的装饰——他以对女性心理的精妙把控和庞大的情妇数量著称于整个六处。所以他的所有节日都无一例外地在温柔乡里度过。显然,这一次也不例外。施季里茨甚至注意到了他衬衫内侧的口红印。
  保罗·雷克策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而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看着施季里茨,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起来,处长有告诉过您,关于您的那位公主的事情吗?”
  “什么?”施季里茨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这句话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您说什么?”
  “请您不要这样,我以我对元首的忠诚发誓我和您的情人没有关系。我甚至都没见过她!”保罗·雷克策显然知道自己声名远播,慌忙澄清道,“我是说,您知道她在被四处的人监视吗?”
  “我看到过跟踪她的盖世太保。”施季里茨没有澄清他和希尔维娅的关系,正如希尔维娅所说,这种误解是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希望。
  保罗·雷克策笑道:“啊.....看来您还不知道最新的故事。昨天缪勒的人去了空军司令部,要求他们以叛国和失败主义分子的名义拘捕那位公主的兄长,威廷根施坦因亲王少校,结果被空军司令部的人一通训斥,以战事紧迫为理由扫地出门,啊,您真应该见见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
  施季里茨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众所周知,缪勒和舒伦堡是老对手,而他们的下属们也继承了这种不对付:“据我所知,空军司令部已经对威廷根施坦因亲王少校的轻率行为做出了惩罚。”
  “我听到了一个浪漫的说法,好像他就是为了带您的那位公主,他的妹妹上去看看柏林的夜景,才违背了空军条例。”保罗·雷克策笑道,“甚至只在晚礼服外面披了件雨披就上了飞机。”
  “您在暗示我什么吗?”施季里茨不解地看着他。
  保罗·雷克策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他感觉自己前一天和情人折腾得太晚了,导致思路有点混乱。施季里茨虽然是以宽容和逻辑著称于帝国保安总局,却是一位标准的严谨刻板的德国人。
  “是的,旗队长。我当然在暗示您些什么。”保罗·雷克策笑道,“我知道为什么处长非让我和您谈一谈了。您真是......实话说,局里的那些喜欢围着您团团转的女秘书知道您这么迟钝,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
  施季里茨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还真有个问题要问您,您认为,她和索尔夫茶会的人有联系吗?我很担忧这一点,根据条例.......”
  “我的天啊。”保罗·雷克策顿住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施季里茨的想法——面对一位迷人的女士的时候,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发展更亲密的关系,而是她会不会是个叛国者。甚至设想到了自己亲手处决对方的场景,“您简直煞风景得出乎我的意料了。请您原谅我这么说,旗队长。”
  保罗·雷克策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才平静下来,“虽然按照规矩,我们不能互相透露执行任务的情况,但作为您的朋友,我向您保证,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和那群密谋贵族没有关系!旗队长,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情报训练的人能在盖世太保的眼皮子底下和叛国者来往,您这种想法本身就很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