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望韶光      更新:2025-09-10 09:15      字数:3750
  
  罗玛莉倒吸一口凉气,她小声喃喃道:“说真的,希尔维娅,我开始嫉妒你了.....”
  “这是威廷根施坦因家族的礼物。”海因里希解释道,“橄榄叶的想法确实是我提出的。不过,实际上,这是伯父牵头,整个家族一起给你的礼物。希尔维娅,我们都认为,你到了应该拥有一顶新王冠的年纪了。我在荷兰驻扎的地方靠近夏彦宫,所以伯父就托我把它带来给你。”
  俾斯麦伯爵从客厅外推门而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拍了拍手道:“为什么不给你们拍张照片呢?我是说,如果之后盖世太保追查起来今晚的事情,我们也有说辞可以搪塞啊。”
  “我正是这样想的,伯爵。”海因里希道。
  玛丽点了点头:“那就来吧。”她和罗玛莉一起动作起来,很快在高大的落地窗边找到了拍照的好地方。希尔维娅和海因里希就根据女士们的指导,调整位置、摆好动作,拍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才好像回过神来似的,意识到美丽的晚会应该散场。
  “收好你的照片,希尔维娅,如果你能够多来这里做客就好了。”玛丽抓着她的手,“可惜,外交部可能马上要撤离柏林了。我马上就要去一个偏僻的山里办公了。罗玛莉呢,也要和安娜医生一起回一趟维也纳。”
  罗玛莉得意洋洋地接话道:“安娜医生真的是个好人,要是没有她的病假条,我是绝对不能离开柏林的。唉,我真想念维也纳啊。那里一切都好,没有一丝战争的痕迹。如果可以的话,你还不如和我一起去,希尔维娅。”
  希尔维娅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现在身后没有监视,我恐怕自己还是谨慎些好。”
  她顿了顿,还要说什么,海因里希推门进来:“希尔维娅,我们走吧。”于是她向自己的朋友们告别,来到了兄长的身边。
  他们俩对彼此沉默着,直到来到海因里希的车上,这种寂静的沉默才被海因里希打破:“我会在明天去机场的路上给毛奇伯爵打电话的。”
  “是啊,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希尔维娅叹息了一声,“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决绝了,哥哥。我们这些活在十八世纪的贵族朋友,认为政变还是过去的那种贵族游戏。”
  海因里希笑了一下,他叹息了一声:“我们的事业并不缺少聪明的脑子,也不缺少有勇气的人。只是,他们没有办法把他们整合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让你进入那个圈子。希娅。你和我一样,最怕的就是在看到现状却无法改变的无能为力。”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很赞成她兄长的评价:“我会接受你的建议的,哥哥。”
  “我准备在月底休个假。到时候我来柏林接你去夏彦宫。”海因里希说,“在夏彦的土地上,我想你会比在柏林自由一点。”
  “而且,我们一家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希尔维娅笑着道,“或许你可以写信给我们的兄长和曼妮,我很想见一见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是他们的长兄路德维希的长子,一个多月前才刚刚出生。想到这个代表家族未来的孩子,他们又不免露出笑容。
  “我真希望,亚历山大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和仇恨的世界。”海因里希道,语气有些惆怅。
  “我也这样希望。”希尔维娅说着,握住了她的兄长的手。
  他们和比他们稍微年长一些的这一代人,在不到四十年的人生里经历了一次世界大战、王冠成打落地、世界经济大萧条、布尔什维克主义革命的洗涤,现在他们又挣扎在另外一次可怕的世界大战中,苦难似乎永无尽头。
  海因里希离开的时候是在凌晨,冬天的天空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有一片灰败的白。看起来这是夜战飞行员喜欢夜晚的习惯,但实际上,希尔维娅和他都知道,这是为了保证他们万一受连累被捕,可以互相说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计划。
  海因里希在一片浓重晨雾中向希尔维娅挥手,而后离开了波茨坦。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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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输了。”
  黑白纵横的棋盘上,棋子已经寥寥,施季里茨看着残局,他用尽力量,也没能在希尔维娅就双车拼掉自己一车一象后寻出生机,干脆地投子认负。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看向正在另外一边对着一个中年男人念念有词的扎乌里赫夫人:“我看扎乌里赫夫人的生意越来越兴隆了。”
  施季里茨沉默了一会儿,他端起咖啡杯:“生活在现在的柏林,人们需要一点精神力量。”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知道他们都认同对方的看法,于是及时地把话题在这里刹住,避免讨论任何类似于“前线战事”一类的敏感话题。
  对于战争的情况,苏联人和德国人的宣传完全相反,苏联人那里他们高歌猛进,而戈培尔则一遍遍地向德国人重复:“东方的战争可能会持续百年。”“德国在东方进行艰苦卓绝的战斗。”但前线寄来的信件越来越少、联络前后方的音乐电台被停播......已经足以在德国社会激起一些“失败主义”的联想。
  扎乌里赫夫人终于结束了她的“占卜”,叹了口气向他们走过来,语调还是那样轻快,好像战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似的:“亲爱的朋友们,真难得这个地方还在这里,是不是?”
  大象酒吧幸运地在盟军的轰炸之中幸存,代价是靠街的落地玻璃窗被爆炸带来的冲击波震了个粉碎。老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大部分桌椅搬到了地下室中。被轰炸搞得头疼的柏林人,经常在上班和下班之间来喝上一杯香醇的咖啡舒缓心情。
  所以希尔维娅和施季里茨的非官方性身份和接触得以保留,并成为希尔维娅在这个一月难得的消遣活动——随着轰炸的进行,德国组织平民进行疏散,也把柏林的一些行政机构向外迁移。比如玛丽·瓦西契科夫所在的外交部,就被迁移去了西里西亚地区的山中。
  “是的,夫人。您有空和我们坐一会儿吗?”施季里茨问她。
  “当然了。”扎乌里赫夫人坐了下来,“亲爱的鲍里金先生,您看上去心情很好,是您刚刚赢了吗?”
  “不。”施季里茨摇了摇头,笑着看了希尔维娅一眼,“实际上,是我输给了聪明的希尔维娅。”
  扎乌里赫夫人叹了口气,她和施季里茨下棋的时候,就没怎么见过施季里茨输棋后的样子。她骄傲地拍了拍希尔维娅的手:“当然了,鲍里金先生。我看人是很准的。一向很准。对了,你们那儿有轰炸难民吗?”
  希尔维娅和施季里茨一起摇了摇头——不会有哪个轰炸难民被安置到一位形迹可疑的贵族或者一位情报部门工作的党卫队旗队长家中。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的好几个邻居的家都被毁了,现在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我还有个亲戚写信给我,说要来住一阵。”扎乌里赫夫人皱了皱眉,“来住也没什么不好,我那里确实太冷清了......”
  她说得兴起的时候,老板的小儿子,扎乌里赫夫人的侄儿汉斯,从大厅的另外一边跑了过来——他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处于好动的阶段。他拉了拉扎乌里赫夫人的衣角,告诉她有人找她。
  她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又起身离开了。
  希尔维娅笑了笑,知道扎乌里赫夫人一会儿一定要继续说她的故事。她和施季里茨是很好的听众,从来不打断扎乌里赫夫人的话。
  “我们继续下一盘吗?”
  “乐意奉陪。”施季里茨低头开始和她一起整理棋子,忽而他顿住了手,对着希尔维娅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我们不必那么着急?”
  希尔维娅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汉斯低声唱着生日歌从她的身后跳出来:“生日快乐,希尔维娅小姐。”
  希尔维娅颇为惊讶地看着那个“蛋糕”:奶油稀稀拉拉地挂在粗糙制成的咖啡面包上,一点坚果洒在上面作为装饰。她叹息了一声,笑容绽放在了脸上。
  “看起来蛋糕很合您的心意?”扎乌里赫夫人从另外一边走过来,颇为自豪地看着她,“虽然食物不够,但我还是把它做出来了,您尝一尝吧?”
  希尔维娅心知,在食物实行战时管制的柏林,这样的食物对于一个平民而言是什么样的奢侈品,而没有正规收入的扎乌里赫夫人又是怎么攒下这些粮食的。希尔维娅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脸上滚过一行晶莹的东西。
  “怎么了吗?您不满意?”扎乌里赫夫人佯作生气,“我的蛋糕制作手艺是很高的,亲爱的希尔维娅,你要相信这一点。”
  希尔维娅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瞥到施季里茨面带笑意地坐在她对面:“你知道这件事?”
  “啊,当然,当然。”扎乌里赫夫人替他解释,“是鲍里金先生送了我奶油和面粉,也是他告诉我您的生日.....”
  希尔维娅抽出手帕,擦了擦眼泪:“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话出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太沉浸在“希尔维娅和鲍里金先生”的身份里了:“是我告诉你的,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