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奈对方说的话也没错，只能微微偏头，例行公事地询问：“赫达，这法阵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伊迪丝的眉头跳了跳。
  乔伊斯用的字眼是“设计”，而非刚刚问汤普森时的“画”……
  "……是我画的。"赫达看了眼伊迪丝，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拿的成品，准备硬着头皮把事情应下。
  她明年还能再考，但伊迪丝出去后失去了她伴读的身份，明年可不能单独进来。
  乔伊斯低下头，用那双不含一点情绪的眼盯着赫达的瞳孔。赫达虽然面容坚定，身体却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心虚感难免浮于表面。
  对方终于挪开了视线。
  “不是你。”她冷冰冰地宣判。
  汤普森的脸上涌现出狂喜的神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扑向前方：“我就说——”
  “是我设计的。”
  伊迪丝向前一步，抬眼，对上了乔伊斯的视线。
  汤普森呆在了原地。
  伊迪丝没管身后世界观破碎的某位，也不紧张，整个人散漫地地站在原地，回盯乔伊斯审视的视线。
  那女人平淡表情下，隐藏的兴味一闪而过。但外人眼中，乔伊斯还是那副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模样：“解释原理，证明给我看。”
  “吸收魔力，压缩，再用风力咒语弹出，没了。”伊迪丝用最简短的语言解释了法阵的构造，“就此营造类似反弹的效果。”
  “也就是说，伤到汤普森的是他自己的力量，和我无关，我只是自保。”她顺便撇清了责任，将一切归结到对方自作自受。
  乔伊斯抬了抬下巴：“说得不错。”
  她有些惊讶，现代咒语体系中没有反弹的功能存在，毕竟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魔力除非施放者自愿，无法攻击原主人。
  平日里大家使用的防御罩也只是吸收魔力，并没有弹走的功能。
  但这个法阵倒是有意思。步骤看似只有刚刚伊迪丝说的那几个，实际操作起来只会更难。吸收的魔力多少，压缩到什么程度，如何化解魔力和原主人的联系，以及最后如何让风定向吹出，都需要极其细致的调试。
  不过，哪怕在大部分学生都在学习如何运用的阶段，也会存在先行一步进入到创造领域的学生。伊迪丝设计的这个法阵纵使出彩，运用的原理却很基本，不算太出格。
  但能做到如此精细操纵魔力的人，真的只能设计这种法阵吗？
  乔伊斯压下眼底一抹暗色，沉吟片刻，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了口：“嗯，我信，是你画的。”
  “你的考试资格正常保留，不必离开考场。”
  提前画好的东西原则上讲也不太符合要求，但人才嘛，总要有点优待。
  “你这个偏心的，恶心的家伙！”忧心儿子的汤普森的母亲见乔伊斯区别对待，气得站起身，颤颤巍巍用扇子指向乔伊斯留在学院里的那具躯体，“偏心伯爵之女，我儿子说的话却不信，入学考试真是不公平——”
  “——但是”乔伊斯却在此刻突然转折。她视线偏向空无一人的身侧，正好直视向投影外的侯爵夫人，看得她身体猛地一颤，“但是……有些人不信。”
  “我可以单方面认定你没犯规，但为了名声，你也可以选择当场再次制作一个类似的法阵，自证清白——你怎么选？”
  傻子都知道选不自证啊！
  赫达在心中秒答。一个成功的法阵背后不知道会经过多少次失败，耗时还长，要是伊迪丝真打算手搓一个，五天的考试时间都不够她用的。
  乔伊斯的影响力还是在的，她发话伊迪丝没错，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顶多在私下偷偷念叨两句，还是不自证保险得多。
  “我自证。”
  伊迪丝也几乎是秒答。
  赫达呆滞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啊？
  乔伊斯显然也对这个回答感到惊讶，她微微挑眉，再次询问：“你确定？”
  她这么问只是不想给外面的贵族留下把柄，没想到伊迪丝真选了再做一个。
  “坚持公平公正。”伊迪丝一本正经，“就是，让我自证，提出要求的毕竟是你们，材料是不是得由学院提供？”
  “纯靠刻字注入魔力也太慢了，适当加快速度，保证考试顺利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乔伊斯心里突然涌现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这语气，莫名让她想到协会里那帮想着法子要预算的尖嘴巴。
  ……总之是不太好的回忆。
  “我可以提供给你最基础的法阵材料。”她斟酌道，“……就按你刻在耳环上的那个原料给。”
  足够了。
  伊迪丝露出一个符合社会要求的微笑。
  “都听您的安排。”
  她只是按照外人要求重复自己的法阵设计，也只是为了安全，选在进到更深的丛林里实验。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在绘制法阵过程中，她忘记了当初设计的原貌，稍微写错两个咒语，改变了原阵法的功能；又在试验过程中，“意外”碰到食魔鸟闯入，又“意外”被法阵困住，最后，她为了保证试验继续“被迫”将捆住的鸟抓出来，塞进自己的笼子里——
  应该不算违反考试规则吧？
  第20章 捕捉 我直接横着走
  在这种严苛到极致的自证要求下，汤普森的母亲总算捂着脸坐了下来。她的四周全是看热闹的贵族，虽然没明着转头，但用扇子遮住嘴的刻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们的兴奋。
  接下来至少一个月，他们都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没多久，乔伊斯的手下就带着材料进到了密林深处。她将袋子交给伊迪丝，接着用魔法托起汤普森，不顾对方的嘶吼，面不改色地离开了现场。
  “我也弃权。”汤普森的伴读挣扎着起身，深深地看了眼伊迪丝，跟上了前人的脚步。主人被取消了考试资格，他就算咬牙完成任务也绝对会被侯爵家记恨，不如退一步离开。
  最吵的两个人走了，这块空地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巴尼不适地揉揉耳朵，时不时悄悄撇过视线。
  神啊，他什么时候和魔法协会的会长这么近过！
  伊迪丝和赫达居然还有胆量和她说话，天呐！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迅速，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干脆闭上嘴，当一棵随波逐流的水草。
  “防止你作弊，东西我给你配好，缺材料也不给了。”乔伊斯将包裹丢给伊迪丝，抬了抬下巴，“按照你的法阵配的，不会有错。”
  “够了。”伊迪丝翻开袋子看了眼，不光必要的材料都有，甚至还有多的。她收好东西，冲小队成员招招手，“这里没有可以试验的大型野兽，我们再往里面走一点。”
  众人见乔伊斯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被忽略的林奇安静地呆在一边，视线始终追随者伊迪丝的侧脸，见她离开，毫不犹豫地抬腿跟了上去。
  他缀在队伍最末，顺着前人的脚印消失在丛林之中。
  林奇伴读：“？”
  考试任务要求至少两人一起上交笼子，他们的队伍走了两个，现在一共就只剩他和林奇两个，要是再分开，连完成任务的基本条件都做不到了。
  ……但他刚刚顺应了汤普森的指挥，对方是对的还好，偏偏把结果搞得一团糟，哪怕跟上去，林奇也绝对不会待见他。
  不如一个人去闯一闯，说不定展现出来的实力强，破格被学院录取也说不准。
  他思考了一会儿，做出了和汤普森伴读相反的选择：脱离主人。他走到爆炸发生的地方，在周围的草丛里摸索了一会儿，捡出那只被炸出笼子、病怏怏的鸟，接着迈步走向森林外侧。
  ……
  “真是满身臭味的商人之子，下水道的老鼠！”查尔斯侯爵一动不动地盯着投影，见自己精心挑选的伴读在拿到考试资格后果断放弃了自己儿子，气得满脸通红，“真是不该相信那群商人油嘴滑舌的一套！”
  “那是您儿子？”侧边的绿裙夫人听他这么说，好奇地转过头，指了指小尾巴一样的林奇，“噗……倒是挺有眼光。”
  查尔斯侯爵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最让他丢脸的就是林奇！大半年过去了，看他每日刻苦训练，还以为早把伊迪丝忘了，谁能想到这一碰面，立马巴巴地凑了上去。
  没出息！最可恨的是，那个平民居然敢不对此感恩戴德，还敢忽视他查尔斯的儿子！
  但不管他在场外如何气急败坏，场内的林奇依旧像游魂一样对伊迪丝穷追不舍——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动作有多奇怪。
  他完全凭着下意识的反应走在最后，跟着众人来到了密林深处一片平坦点的空地。
  伊迪丝停住了脚步。她从周围的魔力波动里感知到了几分异样的存在。
  是食魔鸟。
  她和赫达交换了个眼神，对方当即嚷嚷起来：“累了累了，正好这里空，干脆就在这里试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