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谢利身为平民，从没养成过浪费材料的习惯，更不可能粗心到把药粉倒出来。
  这不像是他能搞出来的动静。
  伊迪丝担心有别人提前进了实验室，掏出魔杖给自己来了个静音咒，将脚步声压到最低。她闭上眼，尽力感受四周的魔力波动，终于在左侧方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里似乎存在一扇类似门的结构。
  伊迪丝走到那门边上，耳朵凑近听了两秒。里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在往一块光滑的物体上涂抹什么东西。
  门上有长年累月叠加法阵和咒语的痕迹，但他的主人今天不知为什么很不小心，连一道防护都没加上。
  事情越发古怪了起来。
  伊迪丝低下头。从周围散落纸张的角度，桌子上泼洒的药粉的位置，加上两张明显搬动过位置的椅子，她绕着空出来没掉东西的路线走了一圈，勉强能猜测出屋中发生了什么。
  有两个人曾坐在办公桌边谈过什么，谈话的内容让坐在主位的那位激动站起——他的椅子偏离办公桌距离较远，应该是被站起时的冲击力推动出去的。
  讲述者似乎想让他平复下来，于是跟着站起，这一动作将桌子往前推了一点。但那位迅速被主人推至门外——客人座边上向门倒塌的书堆可以证明这一点。
  主人锁了门，迫不及待地坐到桌边研磨药粉，很快发现关键材料和资料不够，便走到基思院长实验室，拜托她收集好材料晚上交过来。
  所以……下午的谢利究竟接待了谁？
  伊迪丝再次回到那些隐藏的门边，许是实验室的主人想要第一时间得知外面的信息，又或许是主人过于相信大门的锁的安全程度——甚至可能是房间主人慌乱到没有发现这一点，总之，她只用手指轻轻一碰，那门就不声不响地往后弹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面前显现。
  啊，是谢利。
  伊迪丝确认对方还活着，实验室的混乱也确实是他搞出来的，而非遭遇了入侵，一瞬间心放回了肚子。
  虽然院长强调要亲手将材料交到对方手上，但自己都未经允许打开内部实验室了，伊迪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将东西放在手边的台子上，打算留个便签就走。
  没承想回个头的功夫，一抹熟悉的金黄在她眼角炸开。
  伊迪丝：“……”
  她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这不是、她的、身体吗。
  虽然早知道谢利把她的身体抢了出来，但亲眼见到自己尸体的感受还是十分独特。
  没错，躺在谢利身前冰棺中的就是陪伴了她二十几年的熟悉又陌生的身体。女人双眼轻合，双手放在胸前，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平静。而背对着自己，面对着那具躯壳的谢利正聚精会神地在她的额头涂抹着什么。
  伊迪丝又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谢利实验做到这么晚的根本原因是——她？
  如果是为了她……那个为谢利提供建议的人又是谁？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谢利信任的，对法阵有研究的，能够确实启发他的人存在吗？
  他们究竟谈论了什么？
  伊迪丝猜不到，但继续留在这里被发现的风险很大。她不知道那个确实存在的“窥测者”是否正盯着这一切，几经思索，还是选择了主动离开。
  进出办公室这种事打听一下还是容易的，弄明白谁来过，再去找基思院长要一下今晚送的材料清单，配上自己之前研究的法阵，肯定能把事情推断个差不多。
  她慢慢地推回了门。
  “……我该怎么做。”
  门里突然传出自言自语的声音，伊迪丝下意识身体一抖，抬起眼皮看向前方。
  谢利在说话？
  “老师，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男人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半跪在冰棺前，任由袍子的下摆堆在地上，“乔伊斯告诉我，所有蓝色的法阵都是不可逆的……哪怕我成功破解了那个法律，也无法让您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但您身上一直在源源不断地产生魔力，您明明没有去世，要我怎么放弃。”
  谢利的手微微颤抖，他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梳理着伊迪丝的头发：”听说法阵协会逐渐脱离了乔伊斯的掌控，一直资助我的艾迪公爵很可能是法阵协会现在真正的幕后掌权人……”
  “如果真的是他……那那个刻在杯子里的法阵就是冲着我来的。”谢利闭上了眼，似乎花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挤出喉咙，“现在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我。”
  “……对不起。”
  伊迪丝停在了原地。
  艾迪公爵？
  她记得他，在自己第一次带谢利出席正式场合时，对方就对谢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几乎在看见谢利的下一秒就冲过来表达了喜爱，表示自己愿意赐予他艾迪的姓，让他成为一位家族法师。
  谢利当场拒绝。
  但自己当时觉得“傻投资人不好找”，便劝学生将人的联系方式留下，后续再做打算。
  艾迪公爵最终还是没能成为谢利的专属投资人，但也长期通过谢利资助着自己的实验室，所以伊迪丝对对方的印象一直不错。
  他会是死亡事件的参与者吗？
  伊迪丝谨慎地多站了一会儿，但谢利在轻声道完歉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盯着冰棺里的自己。
  呃，所以现在是她看着谢利，谢利看着她？
  伊迪丝低头看了眼表。静音咒的生效时间快结束了，她必须在三分钟内离开实验室。
  算了，今晚的收获已经很丰富了。
  她慢慢后退，打算等到了开阔地带再转身。面前的谢利突然在这时有了动静。他用微不可见的声音再次呢喃了一句对不起，低下头，轻轻吻过伊迪丝的发梢。
  “对不起。”
  ……
  伊迪丝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实验室，回到自己宿舍的。
  他感觉脚下踩着几团棉花，飘飘忽忽地没有实感。
  整个宿舍只剩下贝尔没睡。穆琳还在校医院回不来，她的房间空空荡荡，带着有些寂寞，便一个人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低头认真研究埃米的资料。
  虽然是熟悉的人，但也不能因此放水
  “怎么了？”她看出了伊迪丝的恍惚，皱了皱眉，“累到了？怎么看起来精神状态这么差。”
  和亚历克打完都没见伊迪丝这么恍惚。
  伊迪丝：“……”
  怎么了？当然是因为她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虽然自己不在乎社交礼仪，但不在乎不等于不懂——吻手礼存在，且广泛运用于各大社交场合，吻面礼也存在，但基本不会出现在未婚男女之间，其余的所有礼仪都没有用到嘴的部分。
  特别是老师和学生，这份关系自带距离感，连标准礼仪动作都要退后一步，不存在肢体接触的部分。
  那谢利这是在干什么？
  “贝尔，我问你。”她迟疑地转过身，“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学生用嘴碰到了老师的头发，算是什么行为？”
  贝尔：“？”
  贝尔：“什么叫用嘴碰了头发？吃还是亲，嚼还是咽？这很重要。”
  伊迪丝：“……当然是亲。”
  她找不出第二个动词形容——嘴唇轻轻触碰发丝，应该是亲吧。
  贝尔倒吸一口凉气：“谁亲了你？”
  “不对，你亲了哪个老师！！！”
  “不是！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伊迪丝连忙按住对方的嘴，“我看见的，不是我经历的！”
  她确实是以第三视角观看完的全程。
  贝尔看她的表情不像作假，眼里的担忧一下转变为了兴奋：“你撞见哪个学生向老师表白了？”
  伊迪丝：“？不是表白。”
  贝尔：“哈？都亲发丝了，还不是表白？那就是已经在一起了。”
  她终于回想起伊迪丝的问题，理所当然地回应道，“什么行为？当然是表达喜爱的行为啊。”
  伊迪丝：“……”
  不可能，绝无可能。
  第85章 三赛 能骂人吗？
  第二天去实验室时，基思院长询问了她昨晚的工作情况，伊迪丝答得滴水不漏：“进去没看见人，就把东西放桌子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