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另一位伟大的伊迪丝，你来说说材料元素论的主要观点。”
  埃米噗一声吐出了口中的茶。
  坐在他正前方的林奇闭上了眼，三两下将脏了的外袍脱下扔给对方，顺带问了一句：“怎么了？”
  “据我所知，加里研究员就是靠材料元素论这一成果升的首席研究员。”埃米压低声音，“但她刚升上去就死了，而另一位唯二参与实验的研究员，谢利·斯科特又被踢出来，到我们学校当了老师，这课题就此搁置，到现在也没有新的进展。”
  “这样一门不完整的理论，我估计伯特伦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内容是什么，更别说伊迪丝了。”纯粹为难人。
  “材料元素论，认为组成材料最基础的单位是元素，材料表现出的特性由含量最高的元素决定。”另一边，被认为“绝对不知道”的伊迪丝自然回答出了问题，"所以特性相同的两种材料才会研制出完全不同的两种药剂，因为含有的其他元素数量不同，通过研究材料的具体元素，能更精准地挑选材料，避免做大量排除实验浪费时间和材料。"
  说罢，一打四回味了一下：“我应该说得比较易懂？”她已经尽力简化专业术语了。
  四周一片寂静。
  伊迪丝偏头看向伯特伦，没想到对方此时死了一样安静，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桌上的书本。
  “老师，对吗？”班里求知欲旺盛的同学大声打破了沉默。
  而伯特伦此时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对、对。”他干巴巴地说了两句，“格里芬同学说得完全正确，和老师想得一模一样哈哈哈。”
  伊迪丝：“但我刚刚的表述有误，材料表现出的特性应该由含量最高和次高两种元素决定。”
  伯特伦：“……”
  好了别说了。
  他落荒而逃，站到讲台上嘴硬道：“没事，我确实不太懂，但老师和斯科特教授关系很好啊，或者应该说是非常好。斯科特教授可是当年参与研究的另一位当事人，老师晚上问问，再判断格里芬同学答得对不对。”
  “乱说一通可是会让同学们失望的哦。”
  伊迪丝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坐下。
  伯特伦脸皮倒也厚，他迅速恢复了精神，再次进入了讲课状态，“总之，这又是一次药剂学上的飞跃，只是现在的我们无权定义它的价值——就像金百莉发现材料特性时，并没有人称呼它为‘第一次药剂学革命’。直到一百年后的历史学家科夫代尔总结百年来的药剂学发展，发现一切的源头都是金百莉，这才认定这是一次飞跃。”
  “同样，今天的我们无权定义加里研究员的发现，但我相信，在百年之后，会有新的历史学家定义它为‘第二次药剂学改革’——只是可惜加里研究员早逝，没能更深入地研究这一课题。”他突然严肃起来，脱下帽子放在胸前，微微低下头，“向每一位为历史做出贡献的人致敬。”
  嘻嘻哈哈的课堂顿时针落可闻。
  伊迪丝一时有些失神。
  研究出所谓的元素论后，她听到了无数的赞美——夸赞她聪明，夸赞她年轻有为，甚至不着调地夸赞她的美丽。这赞美在她成为首席研究员后到达巅峰，又在她死后销声匿迹。
  一年过去了。
  没想到一年后，脱离首席研究员这个身份，她还能再听到这种纯粹的赞美。
  “没人想被遗忘。”她如此想着，“也没人天生应该被遗忘。”
  作为时间中的一员，所有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对推动历史起到了作用，没理由被人剥夺意识，为延续一个“更高贵”的生命被抹去存在。
  霍普·艾迪的所作所为应当被制止，她不能光以回到自己的身体为目标。
  ……
  下课后。
  伯特伦忽视了笔记本上没完成的教学大纲，宣布没作业后，在学生的欢呼声中走出了教室。
  真是混乱的一节课啊。
  他实在好奇伊迪丝说的内容的正确性，连晚上的舞会都不打算去了，转头就走向了谢利的实验室。碰了个空后也没放弃，问到消息后直奔协会而去。
  谢利一打开门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伯特伦。
  谢利：“……进来。”
  “没什么大事，我问个话就走。”伯特伦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随口将课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我了解不多，所以，那个学生说的是对的吗？”
  他抬头，发现谢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伯特伦：“……你别这样我害怕。”
  谢利眼睛依旧不动，一字一顿：“你为难一个学生？”
  伯特伦：“怎么能叫为难！我就是爱逗人，全班都逗遍了！”
  谢利：“哦，为难的还不止一个。”
  伯特伦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谢利给他的感觉有点可怕。
  第135章 叮嘱 救命，昨晚的谢利究竟是个什么形……
  夜晚。
  伊迪丝仔细思考过后，还是决定把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众人，不过将和自己相关的那部分隐瞒了下来。
  “路易莎在你拿到本子后醒了，越过你和艾迪公爵对话，击昏对方后再次死去。”塔特尔的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一滴墨从笔尖甩出，滴落在纸张上，“你逃出来，顺便探索了一下另一条路，发现尽头是皇宫。”
  伊迪丝点了点头。
  “……天呐。”赫达止不住地轻声惊叹，“路易莎醒来了。”
  那可是上古法师路易莎，被记载进教科书里的传奇人物，连学院的魔咒学教授提起她的名字都用尊敬的语气——这样一个死了三百年的人，居然在伊迪丝眼前复活了。
  “放在冒险小说里，她肯定会传授给你秘法，让你从此走上世界之巅。”她遗憾道，“要是霍普·艾迪不在，以你的天赋说不定还真能实现，可恶。”
  “但伊迪丝拿到了咒语书，应该也算？”见没人接赫达的话，穆琳主动开口，“上古法师能传授的也只有上古咒语了吧。”
  不，她甚至能将自己的魔力传过来……
  伊迪丝在心里默默道。
  她抬起头，却看见穆琳正盯着自己的眼睛。对方看起来有些不安，对上视线才开口道：“不过，我有点没明白艾迪公爵和路易莎对话的意思……”
  她的理解能力不差，只是信息量太大，内容太诡异，让她宁可怀疑自己。
  “艾迪公爵活了不知道几百年，每次老了就换个身体重生，但这身体是抢别人的。”适应能力最强的埃米在此时产生了作用，“既然叫他里德·艾迪，说明最开始是抢夺的身体是自己孩子的，近几年民间教育被重视，涌现不少平民天才，他便将手伸向了平民。”
  “也不完全是因为平民天赋高。”塔特尔耸了耸肩，“还记得艾迪家那几个孩子吗？”
  埃米的嘴猛地闭上，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艾迪家族这一代全是平庸者，唯一有魔力的就是西莱斯特，但她死了。
  “我没说吗？”伊迪丝抬眼，“西莱斯特也不是艾迪家的人。”
  她将艾迪夫人的事复述了一遍，语毕，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难怪艾迪夫人会说‘我后悔了，现在能接受西莱斯特这个身份了’……”
  贝尔若有所思，她转过头想找人共鸣，却发现穆琳弓着背，几乎要将头埋进腿中，浑身颤抖：“怎么了？”
  她伸手摸向穆琳的背，被对方猛地躲开。
  “抱，抱歉……”
  穆琳抖得声音都不成段，花了好大力气才重新抬起头：“那我当时的昏迷……”
  伊迪丝看着对方从额头渗出的汗珠，闭眼点了点头：“是的。”
  “我怀疑双方濒死是灵魂互换的必要条件。西莱斯特最开始伤你，就是打着为自己找备用身体的目的。”伊迪丝合理推测，“她的黏液——现在想来应该是艾迪公爵掌控的上古咒语——会将人逼入绝境，却不立即致命，只要有医生用魔力吊着你，你就会一直处于濒死状态，随时为互换做好准备。”
  “西莱斯特和我比赛结束后，那具身体不再管用，便着手正式更换，所以你才会突然在那天恢复了听觉和部分视觉，感觉自己在山洞里，听到周围人的声音——因为你进入了西莱斯特的身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失败了，穆琳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并成功醒来，而艾迪夫人被迫退回自己原本的身体，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