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景不错。”燕然面无表情道。
  话毕燕然转头就跑，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衣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到了蛛网上，准确来说，是那只人蜘蛛上。
  背后那软绵绵的触感让燕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鸡皮疙瘩成熟后掉在地上，长出了大片鸡枞菌，又有一辆车横冲直撞着把它们撵成烂泥。
  在这人蜘蛛抓住燕然后，搭成蛛网的尸体突然全部动了起来，他们扭过头来，狰狞地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烂牙，疯了般向燕然扑咬。
  蛛网宛如大海波动起来，燕然紧握碎片扎向身后人蜘蛛的肚子，那人蜘蛛像是没有痛觉，还是不放手。
  燕然正打算剧烈挣扎时，背上一轻，随后就被扔到了地上。她摸向自己的后背，那里已经空了——那人蜘蛛直接撕掉了她后背上的一大块肉。
  为什么她不痛呢？燕然冷静地想。是因为无界吗？
  ……
  在燕然已看不见的蛛网上，他拿着那一块肉，举起手中金白色的丝线，在那块肉上热切地缝了起来。
  人们定义的时间流转后，寂静又嘈杂的无界中，多了几声婴儿的啼哭。
  再说回燕然。
  她落地后，发现周围的环境又亮了些。
  这意味着什么？安全性的提高吗？亦或者只是更亮堂？电费交足了？……
  燕然捅了自己一下。
  她被无界污染得还挺严重，思绪不受控制的次数有点高啊。
  现在倒是有痛感了，但并不是正常的程度。难道是疯子怕她痛到休克所以特意减轻了？或者这是无界的特点？无界是爱吗能止痛？
  燕然面无表情地又给了自己一下。
  还是继续找吧。
  燕然又迈出了脚步。
  她路过了一个花架。花架上的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看出来后又想吐——还有一只老鼠在她胃里，也不算没得吐。那些东西被线死死地缠住，勒出了红紫色，它们被密密麻麻地挂在上面，像是熟透了的葡萄串，像是绽放了的薰衣草。
  倒也没到真会吐那个地步。燕然冷静地想。留着吧。
  走了几步，令燕然有些意外的是，她又看见了瓦尔登。
  “你想不想听故事？”
  什么毛病都要她听故事。
  燕然刚想拒绝，瓦尔登又道：“你父亲的故事。”
  不等燕然冷静地拒绝，瓦尔登自顾自道：“你父亲当年进入游戏后，为了存活杀了一个同班的黑小妹，后来为了离开游戏，更是对正直的杂质加以威胁……无恶不作……”
  燕然冷静地捅了自己一下，以维持住冷静。
  他们都在说谎。他们的躯体和他们的灵魂是那样不一致，泥坑里哪怕有珍珠也是泥巴，烂泥贴着眼球挡住了所有，摸到的珍珠也是石子。腐烂的臭味抓烂了鼻腔，它尖锐的爪子扣进肉里把肉划烂，形成软的红峡谷。他们没有在说谎，但已经摸到了石子，还能怎么样呢，手指在颤抖，指甲又陷入皮肉。
  ……这是无界的想法还是她的想法？
  “……杂质看透了你父亲的命运，留下了预言……”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燕然耳中。
  “……被所爱之人诛杀。”瓦尔登忽然停下了，又道，“你想听完整预言，不如先带我去你们的世界，我再讲给你听？”
  第313章 逃离此处12
  “……”青黛盯着何悟心。
  姜小小鼓足勇气道：“你想要干什么？你加入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曾和燕然说过，我要亲自来看看地底，并非要改变什么。”
  “你要玩游戏，还不算要改变什么吗？”安羽威微扬嘴角。
  “玩游戏确实不是何悟心的风格，”何悟心诡异一笑，转瞬之间她的脸被一张白色微笑面具覆盖，连带着声音也发生改变，“那现在这样呢？总算符合人设了吧？”
  是疯子的声音，那戏谑的腔调……错不了。
  何悟心……就是疯子？！
  裁决者之将的脸色变得难看。耶尔表面看似在看戏，心中警械。露西亚还是恭敬地站在耶尔身边。古渊饶有兴致地看着。只有Doctor.U分外高兴。
  怪不得何悟心之前能表现得那么淡定。贺秋涵懂了。本身实力就远超裁决者与管理者，根本不用担心会死。
  这岂不是说燕然把疯子招揽了？古月震惊。年少有为！……不对，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疯子加入了，局面更加复杂，他们成功离开的几率……
  不是，这都是什么鬼啊？犹如晴天霹雳，姜小小震惊了。秋莉是叛徒这件事已经让她大吃一惊，结果，结果，还有高手？！！
  “你当时不救燕然，就是为了让她掉入无界吧。”安羽威眯了眯眼睛，“她现在就在玩你的游戏吧，一个不够，你还要接着玩？”
  “没办法，有意思的事情都堆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是等了好久才有这个机会。”疯子笑嘻嘻道，她心情颇好，反倒让人戒备。
  疯子打了一个响指，彻底变成疯子的模样，何悟心标志性的蓝色吊带裙和滑冰鞋都不见了。
  她闪现到青黛前，诡异一笑：“他们怎么说都无所谓，你想玩吗？先别急着拒绝，”疯子装出正经分析的样子，说得头头是道，“裁决者之将都有能力杀死贝德莱特，怎么会做不到把他的妻子瞬间转移到他身边呢？到时候，你们没了这唯一的底牌，怕是连活着回到人类世界都难如登天。”
  疯子一边说一边在青黛附近转悠：“就算你姐姐为你求情，就算裁决者之将爱妻心切放你们走了，但死去的人可不一定能活过来，而且这个游戏还会继续持续下去。”疯子站定，气定神闲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妈的。
  要是燕然在这里就好了。青黛忿忿不平。燕然指哪儿她打哪儿，也用不着想这么多伦理情义问题，更用不着玩游戏。
  但现在……
  青黛吐出一口浊气，她盯着疯子，不快道：“你要和我玩什么游戏？”
  “等一下！”姜小小紧急叫停，她总觉得疯子此举不善，对青黛不利，“既然疯子和燕燕也玩了游戏，燕燕肯定是为了回到我们身边才玩的，假如我们等等，说不定燕燕就回来了！”
  我靠她怎么这么聪明！姜小小在内心为自己惊叹。
  疯子低声笑了起来。
  “你倒是提醒我了，”疯子愉悦道，“那边也该进入正题了。”
  ×
  “不用了谢谢。”燕然扭头就走。
  她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四宫格大头贴。
  照片里的所有人都死了——要么血肉模糊，要么瞳孔涣散，而最中间的那个人……燕然认出来了，那是她爸出车祸后的模样。
  “看来你找到了。”
  疯子出现在燕然身边。
  燕然缓缓地把视线从那张照片上移开，她攥紧那块灭火器的碎片。
  她要捅疯子一刀。燕然冷静地想。
  于是她冷静地这么做，但她捅了个空。
  疯子摊手：“你掉入噬河后看见的我，都是为你而做的幻象。”
  “那真正的你在哪里？”
  “不重要。”疯子笑了笑，“这张照片就送你好了。我们开始下一个游戏吧。”
  真正的疯子在贺秋涵她们那边吧。燕然冷静地想。第一个游戏就这样草草结束，想必第二个游戏才是疯子的真正目的。她一定要回到贺秋涵她们身边……
  燕然被传送了。
  车？她为什么在车里？还是在驾驶位……疯子想聘用她当司机吗？她又没驾照。
  燕然看向车外。
  街边越发熟悉的场景令燕然僵在了座位上，恐惧摄走了她的心魂，摇碎了冷静下的癫狂，把她推回最原始的模样。
  不，不会是这里……为什么是这里！
  “熟悉吧？”疯子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她用的是她平常说话的语音语调，但在燕然现在听来这声音简直恶意满盈。
  “你现在就在那辆撞死你父亲的车上。”
  “游戏的内容如下。”
  燕然只是坐在那里，她连方向盘都没有握住，车却如常地前进着。
  “如果你踩下刹车，那么燕墨就不会死于这场车祸，11岁的你不会失去父亲，也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你的过去或许会因为这个改变，你可能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美好的人生。”
  “如果你踩下油门，任由这辆车撞死你父亲，让这一切重演。那么，燕然，你可以回去。你可以回到贺秋涵她们身边，领导着她们回归现实。”
  疯子声音中的兴奋与癫狂毫不遮掩：
  “选吧，燕然。你是想要过去，还是想要现在？”
  或许贺秋涵她们那边已经成功了，不需要她回去，她可以救下爸爸……
  她想起被劈烂的白色玩偶熊，想起打不通的电话，想起葬礼后那扇紧闭的父母房间的门，想起她想起那被撞得稀烂的生日蛋糕，想起那件她从未穿过的红色外套……她还有机会亲手拼起童年，还给自己一个健康完整的过去。